嫤娘與田驍行走在雪地裡,兩邊引路的婆子手裡提著明亮的燈籠,嫤娘只覺得自己腳下的木屐踩在松軟的雪地裡,發出了沙沙的響聲……
田驍替她撐著傘,護著她一路朝袁氏的院子裡走去。
可她們還沒走到袁氏的院子裡呢,隔得老遠的,就突然聽到有人怒罵了一聲,“……賤婢!”
然後便有女子嚶嚶地哭了起來。
嫤娘與田驍對視了一眼,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便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剛走進袁氏的院子,嫤娘就看到袁氏屋裡的眾僕婦們皆正裝候在院子裡,人人都屏息靜氣地低著頭,沒有一個敢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敢動。
而一個穿著水紅抹胸,外頭罩著薄透輕紗的女人正趴在雪地裡,正捂著胸口,不住地痛苦著。
這……
嫤娘定睛一看,那女子面上畫著精緻的妝容,只是此刻卻哭得厲害,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嫤娘看了半日,才認出來,那人竟是……紛紛?
在這呵氣成霜的寒冷雪論夜裡,紛紛為何穿成了這副模樣?
但不得不說,在寒冷的雪夜裡,人人都裹著厚重的棉衣,可紛紛卻是這樣輕薄的打扮……她那水紅色的抹胸,淺粉色透明輕薄的紗衣,隱藏在透明紗衣下那玲瓏曼妙的軀體,暴露在紗衣之外的,是胸口,肩膀,雙臂,腰身,肚臍,小腿等處……
只見紛紛那身雪白的肌膚映著滿地潔白的積雪,在陰沉的黑夜裡顯得有些發青。
紛紛一直低著頭,似乎想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嫤娘目不斜視地越過紛紛,朝正屋走去。
她突然在臺階上站定了。
嫤娘用眼睛的餘光看到,似乎有人喘著粗氣站在正屋的玄關處……
只是因為那人站在背光處,所以嫤娘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結合之前的那一聲“賤婢”,以及站在玄關處那人的高壯身材,嫤娘斷定,那人十有就是田大郎!
那人似乎被氣得不輕,連喘了好幾口粗氣才平複下來。
“……外頭院子裡的事,與東屋裡的事,有勞弟妹了。你嫂子身子弱,閑雜事宜等就不必嘮擾她了,弟妹做主便是。”
果然是田大郎的聲音!
嫤娘垂下了眸子,低應了一聲“是”,朝東屋走去。
跟在嫤娘身後的田驍想了想,抬腿走進了正屋。
嫤娘在小紅的服侍下,進了東屋,了觀音兜,又除去了木屐。旁邊立刻有婆子抬了燒著銀霜炭的火盆過來,袁氏的陪房媳婦子更是畢恭畢敬地端了香茗過來……
嫤娘坐在炕桌邊,腿上搭了塊小毯子,又捧著滾燙的杯子喝了半杯熱熱的茶水,這才褪了一身的寒氣。
她問也沒問外頭的紛紛,卻指著那一桌已經留在東屋兩天的殘羹剩飯,問那媳婦子道,“芳菊,我且問你……這一桌子的菜,是都是誰做的?”
芳菊垂首道,“回二少夫人的話,原是咱們小廚房裡的張媽媽做的。”
“那傳張媽媽吧!”嫤娘說道。
芳菊欲言又止。
“二少夫人……張媽媽,張媽媽……那天我家大少夫人生産的時候,張媽媽就有些不舒服,後來強撐著在廚房裡燒了大半天的開水……第二天天一亮,她就向管家娘子告了假,回家養著去了。”芳菊終是低聲說道。
嫤娘“哦”了一聲,問道,“張媽媽是哪的人?是家主從幽州帶來的?”
芳菊低聲答道,“張媽媽……是芳蘿的婆母,我們院子裡的小廚房,本是芳蘿的娘,劉媽媽在打理的。只前段時間,芳蘿也要生孩子了,她和她婆母又合不來……後來請了大少夫人的示下,劉媽媽出去照顧芳蘿坐月子,芳蘿的婆母張媽媽就進來頂替劉媽媽兩個月……”
嫤娘已經管了好幾個月的家,這事兒她是知道的。
“去帶了張媽媽來!她要是病著不舒服,就讓人抬了她進來!”嫤娘說道。
芳菊應了一聲,連忙出去吩咐去了。
東屋裡變得寂靜起來。
嫤娘也不說話,只是拿著茶杯入神地想著什麼……
外頭院子裡站滿了使女僕婦婆子和媳婦子們,卻沒有一人敢說話,只有紛紛不時的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