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碧娘張大了嘴。
夏三夫人也吃驚地看著她。
嫤娘一字一句地說道,“且不說你庶房庶女的身份……人想要過上好日子,這原本並沒有什麼錯。可從小到大,你都存著一顆不安份的心……小的時候,欺負大姐姐四姐姐和我,就是你的親姐妹……也沒少被你欺負過。那些事往小了說,只是些姐妹紛爭,也不值得什麼;可往大了說,你可顧念過親情?在你眼裡,親情,就是我們欠了你的……”
“可你抿心自問,到底我們是不是虧欠了你?”嫤娘盯著夏碧娘,目光純淨而又直率。
夏碧娘陷入了怔忡。
“爹孃出了我們出來,我們本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高貴低賤與否……可是嫁人,卻是女孩子的第二次生命……你仔細想想,你初嫁胡重沛的時候,他是不是真心負了你?你一直覺得…你是要當皇妃的人,所以嫁與胡重沛是低嫁,你心不甘情不願……可是,當初你作踐他的時候,可曾想過……他也會有封候襲爵的一日?”嫤娘問道。
夏碧娘張大了嘴,兩行清淚汨汨地從眼窩子裡淌了下來。
“那時候……候夫人恨我,特意為難我,還讓何三娘早我一天進府。那天本來是我和重沛的洞房花燭夜,可候夫人說我身有重孝,不讓重沛歇在我屋裡,還要他與何三娘圓房……我當時氣得快要昏死過去,重沛雖然一聲也不吭,可後來……他陪我在屋裡坐了,並沒有何理何三娘……”
夏三夫人突然拿著帕子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你說的不錯,是我自己作死……一步錯,步步錯!”夏碧娘大哭了起來。
“像我這樣的人……活著何用,死不足惜!”說著,她突然從坐直了身子,頭一低,就想觸壁。
夏三夫人慌忙抱住了夏碧娘,心肝兒肉的大哭了起來,“……我所生二女,翠娘已經去了,唯有你一根獨苗,若你也死了,我活著幹什麼!你想死,索性大夥兒死個幹淨……”
茜娘忍不住勸道,“你既知以前走了彎路……回頭就是了。男人靠不住,姐妹卻是可以靠一靠的……只你以後再不亂來,我,我們也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夏碧娘木然地搖搖頭。
“我一不潔之身,還能做什麼?”她喃喃地說道,“……你們說得對,我活到如今,一直在掙臉面……呵呵,只可惜,到最後我卻臉面全無!我不能和胡重沛和離,一旦和離,胡夏兩家的顏面全沒了……可是他,也不會再接我回府了……”
說著,夏碧娘突然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嫤娘,“娘,大姐姐,四妹妹,請你們迴避,我,我有話要跟五妹妹單獨講。”
婠娘茜娘和夏三夫人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嫤娘,見嫤娘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便依言退出了西屋。
夏碧娘掙紮著靠在床頭,微微一笑,說道,“……你坐。”
嫤娘依言坐在了床前的小杌子上。
夏碧娘怔怔地出了一回神。
半晌,她突然輕聲說道,“……幾個月前,胡華俊……了我。”
嫤娘吃了一驚!
“我氣得想殺了他,可他卻說……只要我乖乖地聽他的話,日後等老候爺殯了天,他襲了爵,就休了柳繁繁,再替我謀劃一番,重新換個身份,聘我做正妻,當堂堂正正的候夫人……我,我被他哄得,居然相信了!”夏碧娘一邊說,一邊慘笑了起來。
“我這樣傻!我竟這樣傻……”她捶著自己的胸口,嗚嗚地哭了起來,“……後來,他隔三岔五地就約了我去湖畔小屋,待我百般的溫柔小意,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是,從來沒人待我這樣好這樣體貼過,我,我也有些……心動了。”
“可後來,他屢屢教我與你親近,我有些不耐煩,可我若是不聽他的話,他就冷落我……隔了好久,我才知道……原來胡華俊還肖想著你!”
嫤娘目瞪口呆。
難怪在那個時候,夏碧娘隔三岔五地就下帖子請自己,一會兒說請自己去看戲,一會兒要請自己去胡府賞花呢!
只是那時,自己正為了趙德昭的事兒焦頭爛額,原也沒空理會夏碧娘。
可是……
胡華俊只是三四年前在寶妝樓匆匆見了自己一面,至於這麼念念不忘的嗎?
說到這兒,夏碧娘看了嫤娘一眼,繼續說道,“我又急又氣,可那會兒,柳繁繁已經覺察到我和胡華俊的秘密了……柳繁繁聰明得緊,胡華俊收用了無數姬妾,個個都與你眼眉相似,再加上我……所以她很快就明白過來,胡華俊對我,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繁繁一邊打發胡華俊弄回來的那些姬妾,一邊出手對付你……我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對付你的,可我不在乎,當時我甚至還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哈哈哈,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無可救藥了?”夏碧娘慘然笑道。
胡華俊居然覬覦自己的這事兒,嫤娘還真不知道。
不過,大約也正因為這樣,柳繁繁才會恨自己恨到了骨子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