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事件才平息了兩天,祖翁的水陸道場還沒辦完,夏碧娘就要出嫁了。
因家中正值長輩熱孝,而在熱孝中出嫁的小娘子,不僅不能穿嫁衣,也不能戴首飾……更不能開了正門坐了八抬大轎出去。畢竟家中正在擺水陸道場,正門和後門雖然大開,卻要用來接待前來弔唁祖父的男賓女客。
所以說,碧娘只能穿素衣坐了青布轎子,靜悄悄地從側門出去。
到了夏碧娘出閣的前一日,晚飯時分,夏碧娘心不甘情不願被夏三夫人拉著,來橘香院給夏大夫人磕頭。
“碧娘……前來拜別大伯母,”夏碧娘低著頭,聲如蚊蚋。
夏大夫人一聲也沒吭。
嫤娘坐在炕上,倚在母親身後,手裡摸著田二郎送的那隻叫阿奇的異瞳小貓兒。
這些天,夏碧娘似乎也清減了好些,因在熱孝之中,她穿了一身白衣,倒也顯得清麗嫵媚,楚楚可憐。
夏三夫人則坐在一旁抹眼淚,“大嫂子,這幾日碧娘總和我說,她小的時候可沒少得你的關照,這小娘子一出閣啊,就是別人家的人了……特意來拜別你,也求你賞個物什給她,讓她平時沒事的時候啊,看看你賞的金鐲子啊,翡翠寶石什麼的,也就和見了你一樣……”
夏大夫人皺眉道:“家裡正為祖翁辦喪事做水陸道場,誰敢拿那些金玉之物出來!”
說著,大夫人從手上褪了一個白玉鐲子出來,遞給碧娘,說道:“這個玉鐲子就賞了你罷!嫁去了婆家,好好收斂一下你那脾氣和毛病!別和你娘似的成天就鑽進了錢眼裡……胡二郎雖是庶子,卻是個有出息的,你哄好了他,兩人好好地過日子……沒準兒將來他也能掙回鳳冠霞披給你穿戴!”
夏碧娘臊紅著臉,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夏三夫人被無端端罵了一頓,卻因為夏大夫人賞了個質地上佳的白玉鐲子給女兒而感到高興。
她涎著臉,又對坐在大夫人身後的嫤娘笑道:“五娘子,你姐姐就要出閣了,難道你也不送些小物件給你姐姐?”
嫤娘想了想,從頭上拔了支累絲重瓣梅蕊銀簪子下來,遞給夏碧娘道:“遙祝姐姐出閣之喜,只是明天嫤娘還要去給祖翁守靈,不能送姐姐出門了。”
夏碧娘看著嫤娘遞過來的梅花簪子,沉默不語。
夏大夫人十分疼愛嫤娘,嫤娘又正是十三四歲的好年華,大夫人給嫤娘打造的首飾不多,但樣樣都是極精巧的。
眼前的嫤娘打扮得雖然素淨,可她遞過來的這枝簪子卻是用薄薄的銀片兒堆成的花兒,那釵頭上的重瓣梅花明明不大,造型卻極飽滿,小小的一朵花兒也不知一共堆了多少片細細薄薄的花瓣上去,而點綴在梅蕊之中,卻是幾粒晶瑩剔透的碎粒黃玉。
嫤娘她……
一枝隨隨便便的簪子,也這樣做工精美。
夏碧娘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輕輕地說了聲:“多謝五妹妹。”
“二姐姐客氣了。”嫤娘客氣地應了一聲。
她低下頭,繼續撫摸逗弄著那隻名喚阿奇的貓兒。
夏碧孃的眼神便又飄到了貓兒的身上。
她早就知道,五娘子養了一隻名貴的異瞳貓兒,據說這樣的貓兒,就是整個汴京,也不會超過五隻……
恐怕那貓兒便值萬金了。
現在,那隻貓兒的頸脖上繫著一條白色絲質的發帶,發帶的正中,還吊著一枚圓鼓鼓的青玉蓮花。
夏碧娘攥緊了手裡的梅花簪子!
就連那枚青玉蓮花的水色也如此溫潤剔透,水色極好……
夏大夫人正在和夏三夫人說話,問的是夏翠孃的事兒。
“……四娘子後天走?行李可都收拾好了?”夏大夫人問道。
夏三夫人愁道:“是,碧娘明天出嫁,翠娘後天走。大嫂子您說……翠娘那孩子怎麼就這麼倔呢!我怎麼和她說也不行!”
“我說啊……橫豎這幾日她爹爹躺在床上起不來,她也不用擔心,只等我們搬到莊子上以後我再幫她相看個好人家就是了;可她就是不信,非說已經和老安人說了,要去庵堂裡給她祖翁守孝……”
夏大夫人淡淡地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擔心那麼多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