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嫤娘垂首不語。
王承僎急道:“妹妹,詩詩在我身邊已經呆了六七年了……小的時候,你和六姐,還有詩詩,你們幾個好得跟親姐妹一樣,現在詩詩她,她……我曉得,是我不好,可她已經被我娘逼著喝下了落子湯,我,我娘還說要賣了她……妹妹,求你發發慈悲……”
看著他焦急萬分的模樣,夏嫤孃的心一點一點冷了下去。
她淡淡地問道:“我一個閨閣女子,又怎麼好過問你的家事?”
“可以的可以的!”王承僎見她似有所松動,連忙說道:“我娘最疼你,只要你和她說,讓她別賣了詩詩……那就沒事了。詩詩本來就身子不好,又被灌了落子湯,若是被賣給了人牙子……還指不定會落到什麼風月之地……”
夏嫤娘又默了一默,輕聲問道:“那你待如何處置她呢?”
聽了她的話,王承僎奇道:“自然是繼續留在我們家,以後,以後等我們……橫豎她已經不能生育,也不會……妹妹,看在咱們原先的情份上,你,你會善待她的吧?”
夏嫤娘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起來。
“走吧,咱們是一塊兒長大的發小,既然你讓我幫這個忙,我就是拼著讓娘親責怪,也是一定要助你一臂之力的。”嫤孃的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起來:“咱們現在就去?”
王承僎大喜,不由自主地就拉住了夏嫤孃的手,急急地向前跑去。
夏嫤娘嗔怪道:“你做什麼!走路就好好走,拉拉扯扯地像什麼樣子!”
因她應承了要幫忙,王承僎正滿心快活著,因此便長長地朝著夏嫤娘作了兩個揖,滿口賠罪道:“我得罪了妹妹,還請妹妹原諒則個!”
夏嫤娘拿著團扇慢悠悠地朝著娘親的正屋走去。
才進屋,夏嫤娘就看到自家娘親面含薄怒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對王三夫人說道:“三夫人,方才七哥哥和我說詩詩姐姐做錯了事,您要罰她……我年紀小,不明白這些規矩,但詩詩姐和七哥哥也有多年的情份……還請三夫人開恩,善待詩詩罷。”
夏大夫人頓時怒目圓睜。
王三夫人怔了一下,忍不住細細打量了嫤娘一番。
見夏嫤娘沉靜端莊的模樣,王三夫人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似乎有種不詳的預感;但她畢竟半世為人,心中自有溝壑萬千。
王三夫人眼珠子一轉,強笑道:“我只顧著要給你出一口氣,卻不曾想,詩詩也是和你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小姐妹……既然你開了口,我少不得要依了你。但是你放心,日後憑誰也不能越過你去……”
夏大夫人的眉頭越擰越緊。
夏嫤娘用團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巴,笑道:“三夫人又說笑話了……我是你們家正經的表小姐,我就不信了……有您在,還有我姨母在,我去你們家裡做客的時候,還有哪個丫鬟敢越過我去?”
聽了女兒的話,夏大夫人也回過了神。
她與女兒母女連心,到了此時,哪裡還不知道女兒的心思!
可夏大夫人卻一向視王承僎為內定的女婿人選,老實講,除了詩詩有孕一事之外,真是覺得王承僎性格家世什麼都好……
但眼下,王承僎的所作所為卻令夏大夫人十分心寒。
她因此便接過了女兒的話,對王三夫人說道:“好了好了,不過就是個使女懷了孕,也值得你們母子倆巴巴地跑來問我們如何處置……你到底還是不是當家的夫人!”
王承僎愣住了。
他又不是傻子,哪裡聽不懂夏大夫人和嫤孃的話……
夏大夫人和嫤孃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跟他撇清關系!
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麼?
嫤娘到底是在生他的氣,還是在生詩詩的氣?
王承僎急了。
他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嫤孃的手……
夏嫤娘卻一個靈巧的轉身,險險地避開了他。
王承僎白淨的腦門上,青筋一根一根地爆了出來,他急吼吼地說道:“五妹妹,你,你是不是不喜歡詩詩?要是,要是你,你……我,我……”
然而一想起自幼與他為伴,溫柔體貼又孤苦無依的詩詩,那句“要是你不喜歡詩詩,我以後就再不見她”的話便怎麼也說不出口。
夏嫤娘柔聲說道:“七哥哥多心了,我怎麼會不喜歡詩詩姐姐呢?只不過,王府的家務事,是萬萬輪不到我來多嘴的。”
夏大夫人斷然喝斥道:“好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管這些瑣事已是逾越了,快些回房做你的針線活去!”
夏嫤娘笑盈盈地應了一聲“是”,又恭恭敬敬地向王三夫人福了一福,目不斜視地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