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攜著念香的手朝坤寧殿走來,遠遠地便見有個小宮女鬼鬼祟祟地在那左右張望,王美人一蹙娥眉,喚道:“你是哪個宮裡的?”
那小宮女見來的是王美人並新晉的貴妃,嚇了一跳,非但不行禮,反轉身向裡就跑,那王美人哪裡容的她這樣沒有規矩,便厲聲喝住她道:“站住,好大的膽子,見了主子不但不跪拜,反而掉頭就跑,我倒要問問是哪個主子教給你這樣沒大沒小的?”
那小宮女嚇得全身瑟瑟發抖,腿一軟便直直地跪在地上,也不敢說別的,只哭著說:“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王美人剛欲開口,便見德妃一個人從大殿裡面出來,臉上帶笑,嘴裡說道:“妹妹勿惱,是我底下的人不懂規矩,讓妹妹見笑了,回去我定會責罰她。”說著,朝那宮女一瞪眼,厲聲道:“不長眼的奴才,還杵在這幹嘛,還不快滾回迎春殿?”
那宮女愣了一下,連忙朝念香王美人的方向拜了拜,又擦了擦淚眼偷偷向她主子一望,德妃一個眼色一丟,她忙是連滾帶爬地出了這院落。
王美人拿眼瞧瞧念香,見她手裡只捻著身旁的萬年青葉子,連看都不看這眼前的一切,心想:她卻是進益了,看來在宮裡久了,就是不聰明都不行,她若想躲是非,我偏就不要她如意,忙笑出聲來說:“姐姐不要多心,我倒沒什麼,就怕氣壞了貴妃娘娘,這不娘娘都不說話了。”
念香聽她所言這才抬起眼,也不看王美人,反而向德妃一笑說:“王美人多慮了,德妃娘娘善待下人,念香倒覺得很好,正所謂領兵必有幾百親丁死士,交友必有一二意氣肝膽,娘娘待底下人好,他日若有用得到他們的時候,他們自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德妃面色上一凜,欲說什麼,卻又咽下,只在一旁訕訕的陪著笑臉,恰此時,裡面出來一個宮女回稟說:“娘娘,太后該用藥了,奴婢不知火候如何,還請您瞧瞧。”
德妃忙藉此機會向念香二人道:“妹妹們,莫如隨我進去,見見太后,我也好侍奉她老人家用藥。”
王美人忙點點頭,念香也不言語只隨著她二人進去,及至殿內,便聞的滿室的藥香,連平日裡常用的那些個檀香麝香都似遜色了許多,環繞在鼻腔裡,似苦似甜,一時間竟分不清是哪一方搶佔了上風,那德妃進去後也不再與她們寒暄,只一個人靜靜地守著那藥,靜靜地低著頭,像是在想什麼。
火在爐子的內膛搖擺著,桔紅色的火焰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又向右,似乎沒個定性,一絲絲的熱氣順著藥罐蓋子的縫隙處飄開來,德妃便如墜在雲霧之間,從遠處看竟是水濛濛的,整個人都溫潤了許多,竟將她平時裡的戾氣與驕橫抹去了幾分,她靜靜的樣子無疑是美的,就連念香也有些看呆了。
王美人冷冷地看著德妃,她所有的異樣,她都看在眼底,方才訓斥宮女時的慌張,現今迥然不同的安靜,這一連串的線索連在一起便是一個故事,王美人像是想起了什麼,淺淺地笑了笑,這不但有故事還是個很好的故事,只是,這故事美則美矣,卻不盡興,只怕這畫龍點睛的一筆還需自己的妙手續上,才不枉這前面大段華麗的鋪墊。
宮女恭敬地奉上茶,念香靜靜地坐在椅上,將茶盅捧在手裡,一邊暖著手,一邊聞著茶裡面 淡淡的香氣,卻也不急著喝下,只一小口一小口地細細品著。
王美人卻端著茶盅,四處溜達,她慢慢走至德妃身邊,關切地說:“姐姐手上的傷可好多了?”
“還好,多謝妹妹掛念。”
“那就好,妹妹心裡可是十分惦記姐姐,快讓妹妹看看傷勢可好些,我宮裡有現成的九元化瘀丸,待會我遣人給姐姐送去。”說著,便傾著身子湊過頭去,那眼中關切萬分。
“那姐姐現在這謝過妹妹了,也不勞你派人,姐姐也不與你客氣,自會派了人去取”德妃的話還沒說完,便傳來她的一聲尖叫,她捂著自己的手臂,疼得身子直哆嗦。
王美人一臉的驚惶失措,手裡的茶盅也扔在了地上,手裡一邊與德妃擦拭著,一邊帶著哭腔說:“姐姐,都怪妹妹不小心,快看看燙著沒有,竟還灑在姐姐傷了的手上,若是傷上加傷,越發嚴重了,豈不是妹妹的罪過?”
德妃哪還有力氣回話,便任由她挽起自己的袖口,裡面原本的傷口並未痊癒,再加上方才王美人那一碗滾滾的熱茶,手臂上早已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額頭上滲著汗珠,只得咬著牙忍著疼,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聞聲過來的念香也愣在那,好半天才提醒說:“快請太醫啊,來人啊,奇怪,人都去哪了?”
王美人在一旁顫顫巍巍地說:“別喊了,我帶德妃去太醫院。”說著,忙攙著早就沒了魂的德妃就向殿外走,念香也不得阻攔,只跟著送至殿外,方返回來,心裡還在納悶:剛剛還在的宮女,怎麼一會子就不見了?方才沒有細想,現在她坐下來仔仔細細地回憶,不對,方才那人怎麼如此面生,自己也在太后身邊多時,竟從未有一次見過那人,又未聽說宮裡進了新的宮女太監,那人,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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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嚇得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像後殿走去,三兩步便至太后睡塌之前,眼見簾幔垂掛著不曾開啟,她顫抖著手輕輕撥開那碧清色的紗幔,見裡面杜太后合著眼似乎睡的安穩,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她愣在那,什麼時候自己竟會關心起她來了?
她慢慢放下手,簾幔再一次阻隔在她們之間,她愣在那好久才明白,她們之間恐怕早已亦敵亦友,她們有無數的利益衝突,卻也有幾分相似之處,她害怕她會奪了皇上的性命,而她亦怕她搶了晉王的心,彼此相制,又彼此利用,念香想,若此刻她死了,只怕更會是一片血雨腥風,只怕天下都要大亂,而得利的卻未必是皇上。
坤寧殿裡,靜靜的,只有一個女人守著另一個女人,這種相守竟也是一種緣分。
王美人拖著德妃走出殿外,卻不急著向太醫院走,德妃不解地問:“怎麼不走?”
“姐姐要怎麼謝我?”王美人臉上還掛著淚,卻早沒有了方才的驚惶與愧疚,反而浮起令人寒顫的笑意。
“謝?”德妃蒙在那裡,這女人怕是瘋了,她燙傷了我,卻要我謝她?
王美人鬆開扶住德妃的手臂,任由她一個趔趄跌在地上,緩緩說:“當然,不然姐姐受的傷不是白白浪費了?”
“你”德妃竟有些做賊心虛。
“哈哈哈,姐姐的一次苦肉計,加上妹妹的這一次苦肉計,總得有點收穫不是嗎?不然不是太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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