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西跨院,人們不知都去了哪裡,周遭靜的過分,竟如一座死宅一般。
念香搖擺著瘦弱的身軀,完全沒有了在太后面前故意顯示出的堅強,這一刻的她,不堪一擊。真的好累,胸口像是被矇住了一樣,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那樣的困難,手輕輕伏在胸前,那一顆愛他的心仍舊努力地跳動著,也許,此時此刻它一次又一次的起伏,都只為了那一人。
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了他,她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前方的路依舊不明朗,她不知自己能撐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該怎樣去繼續。
難道太后的命令真的要去實施嗎?我怎能開口,我怎能勸一個君主在盛年之時禪位,這對他是一種最大的羞辱,而我們這一段揹負著交易的情感也會隨之變成一種另類的背叛,那時的他,還會相信我嗎?還會愛我嗎?他那有年有月、有具體年份限制的在位時間會不會是一種比死還要殘忍的懲罰?
仰起頭,天空突然暗沉下來,一朵烏雲霸佔著原本晴好的天空,念香失神呆呆地看著,直到脖頸酸的要命,才發覺自己已仰望了那麼久,一滴淚就那樣從眼角滑落,它是那樣的渺小,渺小到念香都沒有留意到它的存在。
推開那扇門,它抗議一般發出一聲哀叫,也許這便是它的抗爭,而我呢?念香想,我卻連這一聲抗議都不能發出,身子剛剛進入,來不及合上門,便有人呼道:“見過娘娘,娘娘大喜呀!”
皺皺眉,怎麼到哪都不得安寧,剛要惱,便聽有人“咯咯”地笑出聲來,不由得她細看,他早一下摟住她,他的頭枕在她的肩頭,下巴故意頂著她瘦瘦的肩胛骨,在她耳邊輕聲細語道:“難怪,難怪!朕的香兒昨晚會那麼的反常,原來是自己得了一段好姻緣,見了夫婿,自然要撒個嬌,昨晚你是在邀寵呢,對吧?”
她微微側過頭,他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興奮,就像是一個初涉男女之情的懵懂少年,他臉上難以抑制的激動,沒有令她欣喜,而更多的反而是心悸,她是那樣害怕他知道這一切,害怕他從雲端沒有防備地墜落下來。
即使她是那樣的愛他,可當一切大白於天下之時,他這樣一個原本運籌帷幄,頗有心計的帝王,會相信她所說的嗎?他對她一貫的信任還會存在嗎?也許一切解釋都將是蒼白而無力的,因為事實就是事實,雖然殘酷,卻無法忽視,無論因為什麼,他都會認為她是在幫助旁人算計他的天下。
顫動著她柔美的唇,她不知道她的聲音有多麼地滄桑,而他,正沉浸在一片愉悅之中,竟忽略了她異於常人的平靜,此刻他只能聽見她在說:“皇上高興嗎?我的九重高興嗎?”
他傻傻笑著,一臉的稚氣,因為高興而久久上揚的嘴角都有些哆嗦了,他沒有辦法保持該有的冷靜,即使有了那麼多的女人,雖然做了那麼多次的新郎,而這一次卻不同,他要娶的是他真正愛的女子,而最最重要的是,她也愛他,而不是那種巴結和奉承,兩情相悅在這宮闈之中實屬難得。
他溫柔地輕啄她的耳垂,深情地說:“朕高興!可是九重更高興!因為皇上不過是納一位貴妃而已,而九重要娶的卻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
心劇烈地疼著,念香閉上雙眼,重重地吐納著,她甚至無法再使用鼻腔呼吸,張開嘴卻覺得像是有異物堵住了喉嚨,忍不住咳著,卻不敢再說話,她怕再吐出的不僅僅是言語,還有那氾濫在胸口的淚海。
他體貼地為她拍著背,笑嘻嘻地問:“當日朕要納你為妃,你為什麼拒絕?而今,為什麼太后一說,你便肯了?可見這太后的面子竟還是比朕要大。”
念香愣在那,她心裡縱有萬語千言,此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對他的情義,夾雜在這絲絲縷縷的無奈之中,矛盾在體內慢慢地成長,她無法回答,只是深情地望著他。
他卻好像並不在等待她的回答,自問自答一般,人如果快樂,就連對自己說話都是一種幸福,拉著她坐下來,臉上的笑顏依舊沒有消退,他的聲音溫暖而纏綿:“也好!香兒這是敬重太后,孝順是件好事!賢妻如此,乃為夫之幸!哈哈,只不該昨晚瞞著九重,太后也是奇怪,這宮裡都傳遍了,也不告知朕,還是方達知道了告訴朕,朕親自去問了才知道的。”
他突然一羞她的臉頰,嬉笑著問:“香兒是不好意思?還是與太后一起有意瞞著朕?難道要給朕個驚喜?”
欣喜若狂地吻在她的腮邊,在她耳邊輕聲說:“這確實是個大大的驚喜!”
慢慢將她推倒,他竟有些不能自控,身體內流淌的是對她無盡的愛意,這一刻,他的心是放鬆的,因為他知道,從今往後再不必偷偷摸摸了,她將堂堂正正地屬於他,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而他,將是她真正的夫
宋皇后在窗前站了許久,廊下掛著一隻緋胸鸚哥,它是王美人今天下午特意差人送與她的,那鳥兒左右挪動著腳步,嘴裡銜著她荷包上掉下的穗子,那憨態倒惹得宋皇后一笑,憐愛地用粟米換下它嘴裡的穗子,那小傢伙高興地忽閃著翅膀,搖頭晃腦地,竟說出:“謝謝,謝謝。”
宋皇后又是會心一笑,想不到這畜生反懂得知恩圖報,扭轉了身子剛要進屋,卻聽它郎朗念道:“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宋皇后已邁開的腳步突然停滯下來,她整個人怔在那,臉上的表情怪異極了,一旁的珍珠臉早就嚇變了色,忙放下手中的活計,上去就給那鸚哥一頓好打,嘴裡罵道:“小畜生,放肆!要你混說,要你混說”
“它有什麼錯?哼,它說的難道不是本宮的現實嗎?”宋皇后不免有些悽悽。
“娘娘”
宋皇后攔下她後面安慰的話,她知道,此時或許人會有善意的謊言,而鳥兒卻不會。
主僕二人正在沉默,忽見慶壽殿的首領太監福祿神色慌張地進來,珍珠素日是極會察言觀色的,見皇后心情不佳,忙使了一個眼色,那福祿倒也聰明伶俐,忙向後退去,珍珠將皇后攙坐在貴妃椅上,才悄悄過去。
福祿俯在珍珠耳邊將自己所聽來的一一說出,珍珠不聽還好,一聽竟是忍不住叫出聲來,也顧不得剛剛怎麼不願惹皇后心煩了,口中大呼小叫著:“娘娘,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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