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不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王甫慢吞吞地說,他特有的蜀中溫潤的口音讓念香浮動的心漸漸沉寂下來,她不想猜測事情的本來面目,因為不管怎樣,該面對的終究躲不過去,人生,總有許多無法逃避的東西。
王甫望著念香,眼中竟多了絲絲情意,真的很像她,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繼續說:“就不知今天說的這些,是對還是錯?“
”對錯都改變不了過去,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且背叛的不是別人,而是曾經的自己。“
點點頭,她說的沒錯,他是個念舊的人,但那段回憶卻是他這些年一直刻意迴避的,他咳了兩聲,慢慢說起過去:“其實,當初卻有一件事,我有意地隱瞞了,我確是後蜀畫師不假,但我與費夫人卻是很早就相識了。十五年前,在青城的凝香閣,我們第一次相見,她那時是凝香閣的花魁,而我則是一個落魄的窮書生。”
他 眯起眼,好似重回那段時光,巴山蜀水,雕樑畫棟之下,她青春的臉上笑顏如花······他停下來不再說話,念香卻也知趣的不去打斷他的回憶,她明白,有時候回憶便是人這一生中最為寶貴的財富,無法用任何東西去衡量,它究竟有多重,怕只有各人心中的那桿秤才能稱得清楚。
慢慢回過神,他尷尬一笑,這麼多年,不得不承認,自己仍是痴人一個。歲月涓流而逝,已過不惑之年的他,仍舊能清楚地記得她當日嬌嗔的語調,卻原來,多年前她無意間的那一句:“喂,小畫匠,以後你都要給我畫像,畫一輩子。”早已烙印於心底,於她,也許只是一句玩笑,而他卻為此追隨了半生。
念香小心翼翼地問:“原來你們卻是舊識?”
“當年我身無分文,恰家父又身染重疾,那凝香閣正招人手,實屬無奈,便去那賣了死當做雜役,其他人見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扛都嫌棄我、欺負我,惟有她待我極好,知道我喜歡畫畫,便供我紙筆顏料,還自己花錢為我請先生教我作畫,終於,我在青城畫界也算小有名氣,她又資助我去他鄉拜求名師,我以為······唉!”
“怎樣?”念香萬沒想到,王甫竟對費夫人有如此一片深情。
“終是貧富懸殊,天各一方。當我重回青城的那天,便是她大婚之日,而且她的夫君便是蜀國之主,我算什麼?一個作畫的窮文人,難道要她為我操持家事嗎?度日尚且困難,何談娶妻生子?她這樣的女子能和我擺攤賣畫,吃糠咽菜嗎?”
念香不禁黯然,不知情為何物,眾生皆為之痴狂,情為因,卻不曉何為果。
“我永遠記得她出嫁時的樣子,那一身女兒紅的綢緞,和滿身獨有的芬芳,我傻傻地說:‘不管你記得不記得,我永遠都答應你,為你畫一輩子。’她卻淡淡一笑,從她的臉上既看不出歡喜也看不出憂傷,她是個見過世面的女子,懂得權衡利弊得失,她對我只說了一句話:”為我在眉心點上那梅花妝吧。‘我想,那是我此生最好的作品,為我心愛的女子,畫上那一朵綻放的梅花。”
“難道不心痛?”
原來,愛到深處便化為一種別樣的情,“入宮為妃才不枉她舉世無雙的美貌,才不浪費她不讓鬚眉的才華。”
“你為她才入宮做了畫師?”
“是,話已出口,再無更改。”
“只為一句,你便又從蜀地跟隨她至大宋?”
王甫輕瞥一眼念香,她眉目之間剪不斷的情思,或許才是她與那個女子最大的相似之處。他不再答言,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十五年前,她眼眸在他的身上停留的時間也許只是一秒,而他卻為此苦苦追尋了半生,至今依然孑然一人。不為一種宣誓,當初她沒有承諾,他亦無權等待,他甚至並不為一個結果,或許結局已然不重要了,只那一瞬間便是永恆。
喜歡相思醉請大家收藏:()相思醉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