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鐵紅一下激動地站了起來,嘴唇哆嗦了幾下,卻沒說出話來。嚴畫更誇張,直接將手捂上了那盒子生怕衛長歌反悔,又將盒子要回去。
“嚴大哥,你那是幹嘛,主子說一是一,你不要擔心。”珠兒看著嚴畫的做派,看著衛長歌,怕衛長歌見不得嚴畫這個樣子,突然翻臉,出言提醒道。
劉鐵紅聞言,趕緊拍了一下嚴畫的手,嚴畫只笑看著她,卻並不鬆手。衛長歌也被逗笑了,不過她現在城府很深,喜怒哀樂不輕易顯現,不過臉上的柔和,也讓人鬆了口氣。
“你們伉儷情深,也不用那麼拘謹。”衛長歌道。
劉鐵紅一把拽起嚴畫向衛長歌行禮,又說了好些感激的話,才複又坐下來。
看著這對夫婦臉上的感激之情,衛長歌覺得收攏人心也得循序漸進,今日開了個好頭,以後不怕他們不用心。
後面幾人隨意攀談了起來。劉鐵紅是個直人,衛長歌如此善待自己,就將自家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講了出來。
原來她和嚴畫的父母那一輩都是做瓷器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宮裡的人,被降罪下來,本來屹立百年的瓷器世家,一夜之間,家破人亡,毀於一旦。他們二人當時年幼,按照律法逃過一劫,被充進了官家開辦的造坊。
也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們兩個都繼承了各家的技藝,且兩人天賦很高。隨著年齡增長本事也越來越大,雖是罪臣之後,可也被造坊主理官員看眾。那些日子裡,兩人互相鼓勵,後來就順理成章結為了夫婦。
可嚴畫是個痴人,一次宮裡下來的人,要求他們恭送幾只花瓶,說是太後萬壽節的時候要用。這樣的事自然落到了他二人頭上,嚴畫為了給即將出生的孩子一個好的出身,決定要做出前所未有的瓶子來,嘔心瀝血了好久,終於成功。
那瓶子是罕見的子母瓶,花插在子瓶中,水卻只能倒入母瓶。寓意著母親是孩子的養育者。這個瓶子被拿出來的那天,來取東西的人也是驚嘆連連,提前恭喜嚴畫和劉鐵紅,可以憑借這個瓶子脫了罪籍了,夫妻二人也是信心滿滿。
沒想到,萬壽節那天,正在坊裡等待免罪聖旨的嚴畫和劉鐵紅,等來的卻是降罪詔,這次在沒有那麼幸運,兩人都被判了死刑。夫妻二人當時就傻了,劉鐵紅摸著肚子就癱倒在了地上。
宮裡來的人,見這二人著實可憐,就告訴了實情,原來,那瓶子被取回後,總管太監也覺得寓意很好,就放在了最醒目的地方。一夜過去,第二日,皇帝親去太後宮中道賀,見那瓶子這天下最尊貴的兩個人都覺得新奇。就決定要試一試。
皇帝在其中插花,太後倒水。眾人都在旁圍觀,說些喜慶討巧的話,沒想到不過一會的功夫,那瓶子底裡竟然流出了血色的液體。在萬壽節上,出現這樣的事本身就不吉利,更不用說皇上和太後就是參與者。
太後當時就嚇得暈了過去,皇帝也臉上一片慘白。一時也查不出是怎麼回事,就有人說做這個瓶子的人圖謀不軌。皇帝像是有了發洩的地方,立馬就下旨,對嚴畫和劉鐵紅二人斬立決。
這二人以為死定了,卻捨不得腹中的孩子。見這宮人心地還算善良,就死纏爛打,希望得到能保住孩子的辦法。這宮人本不想趟這渾水,可抵不過兩人的哀求,正在兩難之際,當時還只是個宮中普通侍衛的雲澈,卻懂了惻隱之心,夥同這個宮人,瞞過其他人,讓夫妻二人假死,然後又給送到了此處。
“後來查出來是誰做的此事麼?”珠兒雖和這夫妻二人關系不錯,卻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密辛,不由問道。
衛長歌聽著也覺得這二人的經歷,比自己還要曲折。那哀求宮人,假死出逃的事情,現在聽著不過是隻言片語,可當時的境況必定是險惡萬分。雲澈幾年前勢力單薄就能做出這樣的事,不得不說是極具膽略。衛長歌心裡對雲澈的看法有了改變,也許這人也不是那麼愛算計。
“查什麼呀,我們現在在這過得很好,雖然不能光明正大去外面,可能茍活於世,也算是不錯了。”劉鐵紅苦笑道。誰的心裡不想報仇雪恨,當年滿門被滅,後來差點又死在別人的算計下。可是自從孩子出生,兩人就把報仇的心思淡了。如果這仇人好對付,當年的劉家和嚴家就不會那麼快覆滅了。
“報仇的事以後再說。我眼下還有事讓你們做。”衛長歌道。
“主子盡管吩咐就是了,不過我們兩就會燒瓷器,其他的本事沒有。”劉鐵紅大大咧咧道。
“無他,我就想把你們的瓷器賣出去。”衛長歌道。
夫妻二人都是一愣,他們這大半生做的瓷器不是供給了宮裡,就是給這莊子了,還從沒想過有一天要賣瓷器。
“這個我們沒賣過”劉鐵紅諾諾地說道。
衛長歌品了口茶,再次感嘆這香茶的滋味,才說道“你們只管做就好了,其他的不用擔心。不過我們要做精品,就向你們面前那隻聽風瓶那樣的,普通的貨色,就算了。”
嚴畫和劉鐵紅夫婦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為難之色。
“主子這”劉鐵紅結巴著說道。
“主子,像這樣的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您的要求有些高,我們萬難從命。”嚴畫打斷了自己夫人,直戳戳地說道。
劉鐵紅被嚴畫的話驚得一身冷汗,這麼直接的說出來,不是這人的面子麼?她剛想解釋幾句,不想衛長歌一揮衣袖,說道
“顏色的事我們可以慢慢研究,大家群策群力,就算一時不能成功,累積經驗也是好的。我說的是造型。”
“什麼叫造型?是說瓶子的形狀麼?如果是,不滿主子您說,我心中也有很多奇思妙想,可是陶土卻限定了很多。有的東西,即便能捏出來,可一進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嚴畫皺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