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說穿了,還是為了捨命救他。
你說說,這天老爺,何其滑稽?
阿克敦心裡也跟著彆扭,堵堵的,憋的慌,可他再怎麼著也不能再看著主子這麼沒頭沒腦的找下去了,於是他給精衛遞了遞眼神兒,又戳戳自個兒的眼珠子。
精衛腦子反應慢,又是幾天不曾休息,這擠眉弄眼的讓他反應了好半天才明白,於是他趕緊接著剛才的話茬兒說著:“是啊,爺兒,你就是不信那鬼神之說,也得信那猴子啊,連你那一箭都錯紮在別人眼珠子裡頭了,可見天沒打算收她,她那八字兒硬著呢!”
“就是。”阿克敦趕緊把話接了過來,“保不齊咱們跟這兒天天搜來搜去的,她早就給人救了吶!”
延珏不語。
於得水又趕緊道:“是啊,爺兒,您說您這不眠不休的這麼個找法兒,不是遭經身子嗎,這要是女主子回來了,一心疼,定是要好罵咱一頓的。”
延珏依然不語。
不是惆悵,也不是絕望,而是無能為力和……後悔。
這兩個字眼對延珏來說,無疑是相當陌生的。
他自小無法無天,『性』情乖張,沒少得罪人,也沒少遭罰,可恁是捅了多大的簍子,他通通不會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別人死不死與他無關,怎麼折騰,他也還是他延珏,他樂呵他自個兒的,爽他自個兒的,反正做都做了,後悔有個屁用?
就算之前著了白克敬的道差點兒丟了命,他也不曾後悔過。
可這一次,當他的心像被狠狠扯碎又勉強黏在一起後,那種感覺很陌生,但他知道,他後悔了。
他後悔讓人放箭。
後悔帶她去了那團練衙門。
更後悔自作聰明的丟下她跟那白克敬走了,他以為是留她一條生路,卻忘了那烈貨根本不可能不管她,獨自苟且。
他甚至開始後悔,千般算計把她從京城偷出來,如果那天他沒有去截那輛馬車,她現在該是在某處吃著東西曬太陽,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生死不明,全無音訊。
他知道他們幾個竄著說吉祥話兒哄著他,怕他心裡難受,怕他自責,怕他崩潰。
呵……他道是想了,如果他延珏真能這德行,最起碼還能來個借酒消愁,醉生夢死,忘卻一切。
可偏生他是個涼『性』兒,涼『性』兒的人,永遠熱不起來,他不懂的大喜過旺,也不明白大悲悽愴,更不會尋死覓活,他永遠清楚的明白自己心裡想什麼。
也許,這才是最可悲的。
“留些人在這兒輪流職守,盯著點兒。”延珏突然開口道,直讓另幾個人驚了一跳,爺兒這話的意思是……
“愣什麼?走啊。”
……
儘管是最瞭解的阿克敦,也再瞧不出延珏在想什麼了,不是不正常,而是太正常。
就在他們回去的這天,幾人狼吞虎嚥的吃了一頓飯又疲乏不已的休息了幾個時辰後,延珏叫來了穀子,彼時的穀子早已眼睛腫如鵪鶉蛋,可在延珏萬般冷靜的詢問下,她還是一點點回憶起了林聰兒對小猴兒說起過的那些密語及山中義軍藏身之處。
當晚,延珏招來了白克敬,以及他的一行隨軍參贊,幾人拿著地圖相商一夜。
翌日清晨,延珏披上甲冑,擦亮利刃,開啟城門,與白克敬所帥部眾,兵分兩路,圍攻殘餘教匪。
據探子送還給保酆帝的密奏記載:大將軍睿智,巧計斷匪軍後路,又親自率軍出征,勇武過人,率眾日取匪軍首級三千,壯我大清軍威。
保酆帝批紅:好!好!好!
……
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升。
鍾南山清晨之美,宛若整合天地之精氣的仙境。
小猴兒在一陣花香中甦醒,她的眼皮很沉,就像是給縫上了一般,她須要萬般用力的掙開那其中的線,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讓清晨的日光擠進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