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子。
是玉錄玳的『乳』名,據說她下生的時候,那哭聲比府上哪個小子都亮堂,幾嗓子,直鬧得府上各個院子的人都過來瞧瞧大房『奶』『奶』到底生了個什麼厲害角兒。
接生婆子驚的嚷嚷:“這哪是凡人的動靜兒呦!”
向來重男輕女的祖父都奔著哭聲趕緊過來瞧,臨近一看,好個粉雕玉鐲,不遜鬚眉的嬰孩兒!霎時覺得不勝歡喜,從未抱過嬰孩的老爺子抱起了她,連拍帶哄,可那哭聲恁是半個時辰都沒停下來!
眾人皆驚,唯老爺子一人笑的開懷,“好一個辣娃子!”
從此,辣子便成了她的『乳』名,也不枉這個名字,便是出身鐘鼎顯貴的玉錄玳自小研習詩書,可哪個聖人也沒磨平了她這個‘辣’字。
她做人做事,從來都是一意孤行。
不知不覺,石猴子已經在坤寧宮住了二十多天了。
時近冬至,天亮的越發晚了,卯時將過,天才撕開一角,朦朦微亮,閡宮上下的丫頭奴才業已起來,紛紛忙活著自個兒手頭的活計,卻聽半晌一人嘆道:“誒?是雪!下雪了誒!”
“是啊,真的是雪吶!”
對這些個常年悶在深宮的丫頭奴才們來說,這一場雪來的可真是驚喜。
小猴兒是被一陣笑鬧聲吵醒的,披上厚厚的雪貂大氅推開門時,她惺忪的睡眼和被吵醒的煩悶,轉瞬被眼前的一片白『色』天地滌清的無影無蹤。
“來追我啊!”
“哈,你打不著!打不著!”
“嘿!吃我一雪糰子!”
“啊!缺德的!鑽我脖領子裡了!好涼!”
一聲聲追打嬉戲,歡鬧聲充斥著整個白『色』院子,院子裡的七八個丫頭奴才們各個呵著白氣兒,凍的透紅的臉上無一不是笑顏盡開,那一幕,簡直讓人忘了,這兒是鳳凰蓋頂的坤寧宮。
然而更讓她怔楞的是,那院子前頭的廊子上,站著的可是她那鳳凰婆婆?
小猴兒『揉』了『揉』眼睛,一個眉『毛』高,一個眉『毛』低。
她沒看錯吧,她是在笑吧?
……
如果說,延珏的心狠手辣是來自他那至高無上的阿瑪,那小猴兒如今瞧明白了,他那陰晴不定的『性』子,絕對一點兒不差承襲他這額娘。
比如:玉錄玳會日日翻看她抄的經書,每每因為字實在難看會連拍桌子帶砸杯子的罵她個把時辰,可等她轉身又回去抄經,佛爾果春又馬上給她送來什麼補『藥』啊,火炭盆兒啊,厚墊子啊,開始她姑且當成從前穀子用馮滄溟的詩集賄賂佛爾果春的回報,可打前幾天天氣驟變,佛爾果春送來她身上這件雪貂之後,卻下人們說:“福晉好福氣,這可是前些年皇上賞給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平日都捨不得穿呢!”
於是,小猴兒去謝恩,可她還沒等說呢,她又二話不說罰她跪了半個時辰,等布飯的小太監來了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剛才延珏又來了。
據那小太監說:“七爺兒又跟皇后娘娘吵了起來,皇后娘娘氣的摔了好些個東西,現在正在火頭上呢!”
嗬!
小猴兒想:她可真倒黴,又撞槍口上了。
從那嘴皮子沒把門的送飯小太監嘴裡,小猴兒知道,延珏來了不下七八次,起先不過是鬧的不愉快些,可到了近些日子,據說這娘倆每每都吵的不可開交。
道是她倒黴,每每在那之後,她那辣婆婆都得把那些火氣撒到她的身上。
若是從前,依照小猴兒的脾氣,必是會呲牙反喝回去的。
可如今,瞧在她那件兒雪貂的份兒上,算了。
“今年的雪來的好早啊!都說瑞雪照豐年,是個好兆頭啊!”
一旁的小太監興奮的自說著,小猴兒也沒應他,只徑自邁下臺階,讓自己融入那飛雪飄落中,她揚起頭,看著片片晶瑩朝自個兒砸來,頓時臉上清清涼涼,她呵出一口白氣兒,那呵氣反撲回來,融化了些許雪花兒,那晶瑩點點的變成了水,沿著她一張臉的各處,流淌的好不盡興。
這樣的微涼,讓小猴兒忽然來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