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延珏與精衛趕往富察府時,府中地牢裡的嚴三嚇『尿』了褲子。
您問,這嚴三又是何人?
正是今兒白日裡那場埋伏刺殺的那群捻子的頭頭,也是給春禧小丫頭瞎的夠嗆的那個‘詐屍’。
說來笑話,原本今兒一早出發前,這嚴三還端著燒刀子與兄弟們痛飲摔碗,拍著胸脯跟大夥兒說,“咱們都是刀頭『舔』過血的爺兒們,今兒這趟,如若僥倖成功,那咱必然有福同享,可如若失敗難逃,咱不能連累咱家中老孃,媳『婦』兒和娃!屆時,俺嚴三第一個咬了舌頭!”
豪言壯語猶然在耳,可嘆那些傻弟兄們都咬了舌頭,而這位大哥,卻只是比劃了一下,咬出了拍死蚊子擠出來那麼丁點兒的血,給自個兒留了口氣兒,這可真真兒是——人在江湖飄,誰仗義誰彪。
卻說這嚴三原是山東販送私鹽的捻子,老百姓也有叫他們‘鹽幫’的,要說這等江湖人原是跟這北京城八杆子打不著一邊兒,可巧就巧在,這嚴三的遠房堂兄嚴福,早些年在京城行乞度日,後來遇上了前去廟裡上香的果府大小姐伯鳶,見他可憐,便買到府中做下人,而這嚴福憑著滿肚子的花花腸子卻不沉默謹慎,沒幾年,竟也得果新賞識,給他抬了旗,現下貼身伺候。
正是這嚴福前去山東弄來了嚴三這一幫人,原是以為江湖人多仗義,收了錢必幹事兒,卻少了一道算計,就是這嚴三壓根兒不想死。
“那麼多銀子堆那兒,俺拔腚去了閻王殿,多虧不是……”給精衛抓回來的時候,壓根兒還沒上刑,那嚴三連哭帶嚎的把嚴福是如何讓他們打著天理教的旗號刺殺七福晉的事兒都給招了。
卻說當時,他死命的只朝那一旁坐在椅子上的睿親王哭著磕頭,瘋了似的想求得一線生機,卻怎奈那睿親王只搓著下巴盯著他,那漫不經心的狹長眼兒裡的寒涼跟白日與兄弟們拼殺時候的猩紅的興奮,全然不像是一個人。
就在嚴三那腦袋磕的直『迷』糊的時候,那才剛瞧著不上心的睿親王突然斂了眸,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臉『色』大變,倏的站起身,走了。
臨走的時候那抓他來的精衛還問,“主子,要不要送去三司給阿靈敖大人?”
“不用,回來再說。”
就是這句回來再說,讓嚴三胡思『亂』想的嚇『尿』了褲子。
等兩個時辰後,從阜成門策馬狂奔回來的延珏和精衛才一進那原就狹窄『逼』仄的囚室,就被那股子『尿』臊味兒給燻的臉皺成一團兒。
“去,趕緊放放。”延珏捏著鼻子瞄瞄那囚室上方的小窗,精衛趕忙“誒”了一聲兒,開啟柵欄鏈鎖,搬了凳子進去,一腳踢開那個礙事的嚴三,踩著凳子用刀把兒扒拉開了小窗。
並不皎潔的月光伴著一股子清風吹進來,吹的延珏堆起的五官舒展些許,也吹的蜷縮在旮旯裡神情恍惚的嚴三週身汗『毛』直立。
嚴三抱著膀子哆哆嗦嗦的上下打量著眼麼前兒的精衛,緞子袍,織錦靴,腰帶他都沒見過的那種翠綠翠綠的玉佩,再說手裡那刀,只瞧刀把兒上嵌的那些他都喚不出名字的寶石——
“七爺兒饒命啊!七爺兒饒命啊!”嚴三嗷的一聲嚎了出來,倏的狗一樣的跪地猛磕頭,三兩下腦門子都飆了血。
您要納悶兒了,為嘛打量了精衛之後居然嚇成這樣兒?
嗨,連個侍衛都沒安排,從頭到尾就只有這睿親王和這瞧著官職一定不小的大人,如此隱秘的審他,換了誰不怕?
“精衛。”叉著兩條大長腿兒坐在那木頭三腿兒凳兒上的延珏不耐煩用手指堵堵耳朵,心領神會的精衛立馬就捲了那嚴三一腳,怎奈那嚴三才吃力的爬起來,卻又爬過來抱住精衛的小腿,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鼻涕眼淚混成一坨兒。
“大人……爺爺……饒命啊……饒了俺這一條賤命吧……”
“滾!”精衛一臉膈應,見拔腿不出,抬那條腿兒,使勁踹著那嚴三,可那嚴三卻像瘋了似的,怎麼都不鬆手,只哭嚎著——
“別殺俺……別殺俺……留俺一條狗命……俺幫你們反咬他嚴福……啊不,是果相……只要……啊……”
嚴三吃痛的大叫,因精衛拿著劍鞘連連垂著他的心口窩,手一麻,倏的放開了。
“媽的,穢氣!”瞧著自個兒腿上那鼻涕攙著灰的髒手印兒,精衛膈應的還想抬腿兒多踹那嚴三兩腳,卻突然被延珏一聲淡淡的吩咐制止——
“得了。”
啥?
那嚴三先是一楞,接著像是如得大赦似的滿地乾草裡翻了個身,一臉激動的狗一樣的爬了出來。
精衛要伸手抓他,卻見七爺兒閉著眼睛緩緩搖搖頭。
這囚室並不大,嚴三爬出來之後,只瞧著那滿屋子最尊貴,也是攥著他一條賤命的睿親王,這會兒正在那拿著小棍兒挑著整個室內唯一一盞昏暗的油燈兒的燈芯兒。
不緊不慢,不疾不徐。
半晌,明顯亮了些許後,延珏轉過身兒時,狹長的黑眸中還映著那兩簇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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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火苗跳動著暗黃幽藍的光,映在那有些蒼白的刀削五官之上,嚴三隻瞧著便覺得遍體生寒,原本想要到跟前兒痛哭求饒一番的他,這會兒卻不敢上前兒,楞是把眼淚都嚥到肚子裡,打著悶嗝兒,仰臉兒怔楞的瞧著那睿親王。
“怎麼,想幫爺兒反咬果相?”手指上沒有了扳指,延珏習慣『性』的搓著拇指關節。
“嗯,嗯,嗯。”急於證明自個兒的‘衷心’,那嚴三連連點頭,急道,“王爺你放心!俺嚴三隨您差遣!決不讓那果相白白欺了您!”
“呵……”延珏輕笑,睨著他道,“你還挺衷心的。”
這頑笑一般的話,讓嚴三陡然燃起生機,他瞪大了眼珠子,不放過這睿親王的任何一個表情,只瞧著他沉『吟』半晌,又搓著手指頭似笑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