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石猴子低喝一聲,“孟姨!我是石敢的女兒!”
“阿吧阿吧!阿吧……阿吧!”那孟婆子聲線更為尖銳,連連擺手,晃腦,一副全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的模樣兒,然而那越發蒼白的臉和那下意識探尋的眼卻瞞不過小猴兒。
她咬咬牙,朝後一伸腿兒,勾過來一個板凳兒,左腿兒一抬,利落的往上一踩,摟起庫管兒,『露』出那把蒙古剔,她一把拔出來。
噌——
利刃脫鞘,光線雖是微弱,卻足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樸實無華的刀身——
有兩條血槽。
小猴兒低喝,“孟姨,我真的是小猴兒!”
“阿吧…。阿……吧……”越說越慢,直到僵住,那孟婆子的目光直直的盯著那把蒙古剔刀,滿是褶皺的臉上眼淚不斷線的滴下來。
她起身纏纏微微伸出粗糙不已的雙手,去觸碰小猴的臉,那淚眼緊緊鎖住她臉上的每一處細節,那眉,那眼——
“……小姐……”嘶啞至極的聲音從那孟婆子嗓子擠出來,再想說,卻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哭嘛,我介不好好的麼?”小猴兒皺皺眉,實在受不了介麼煽情的場面,伸手朝孟婆子臉上胡『亂』抹了一把。
無奈那孟婆子越哭越兇,卻在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小猴兒直接一凜,捂住孟婆子的嘴,跟她瞪眼兒使著眼『色』。
“噓!”
小猴在門口已經舉起了手,只等進來人便敲昏她利索。
然那步子卻只踱到窗根兒底下便停住了,只聽那外頭的兩個丫頭動靜兒的小聲說道。
“於公公這回傷的可重了,要麼你去跟前兒伺候伺候,沒準兒等趕明兒個給於公公伺候樂呵了,還求了你做個對食,下半輩子你還愁什麼呀?”
“我道是想,可這府裡丫頭也不只我一個這麼想著啊,就說晌午那會兒,七爺兒賞了參湯給於公公,我本想著去端了給他,可怎知,那小灶房門口攢了五六個丫頭,有幾個我都不知道是哪個院子的!”
“呸,真不要臉!哪戶出來的都不知道,還妄想著搭上於公公!”
“哎……”
“你嘆什麼氣啊,你跟她們能一樣麼,她們是奔著於公公受著爺兒的寵去的,你呢?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這魂兒啊,打一進王府伺候,就都拴在那於公公身上了!人家都是虛情假意,你這是芳心暗許!”
“嘿!你這蹄子,再胡『亂』說,我撕了你的嘴!”
倆丫頭連笑待鬧,腳步聲越來越遠。
噗——
說小猴兒這會沒心也好,沒肺也好,可她真真兒憋不住笑,若不是她這會兒屁股著火的急,她還真想踹門出去瞧瞧,到底是哪個丫頭眼光恁毒?
“小姐……”
一聲嘶啞乾澀的動靜兒,把小猴兒從笑話里拉了回來,她嘴角上殘著笑,卻在這孟婆子接下來出口的一句話裡,全部消逝。
“夫人呢?小少爺呢?六爺呢?”
額娘……
弟弟……
悶驢子跟屁蟲……
“呵……”小猴兒苦笑一聲,越發昏暗的房間並瞧不見她的表情,怔了有一會兒,清清嗓,她只道。
“介話說來有點長,晚點兒我再說與你。”說罷她又竄道孟婆子跟前兒,壓低聲音道,“你只聽我說,快收拾東西,待會兒後門等我,咱們今兒必須出介王府。”
“嗯。”孟婆子點點頭,“我聽小姐的。”
……
申正三刻,天『色』已經大黑,睿親王府內處處已經燃起油燈。
賬房處,紫檀案上,一盞油燈,昏黃的映著舒玉那對著賬簿和算盤的興致勃勃卻難掩疲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