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鶴遠不用再去學校授課,附中也給高三放了半個月的假。
邵江的事沒有解決,尹蔓還不能回去。家裡的電話催了又催,姜鶴遠硬是拖到除夕前一天才往昭市趕。他站在門口遲遲不走:“我會盡快回來,你要是一個人待著覺得悶,就去同學家裡坐坐。”
他又補充了一句:“除了秦巖。”
“說了多少次,耳朵都要起繭了。”她嫌棄他,“是不是年紀大的人都這麼嘮叨。”
“我並……”
“你並不老,知道了知道了,”尹蔓轟他出去,“別擔心我,你安心陪家人吧。”
她“啪”地關上門,半晌後往貓眼一看,門外已經沒人了。強裝出的喜怒霎那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尹蔓盤腿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
姜鶴遠發來兩個字:“等我。”
她臉上略有松動:“嗯。”
周圍變得特別安靜,靜得能聽到他樓上掛鐘的滴答聲,靜得人心浮氣躁。她把各科書目翻了個遍,哪科都看不進去,姜鶴遠才走,她就開始想他。
思念落不著實處,想得人難受。
書被扔到一邊,尹蔓幾步沖到他的臥室,門沒鎖,她把自己往他床上狠狠一摔。
剛搬來時姜鶴遠說不喜歡有人進他臥室,因此她從來沒來過,現下實在管不了那麼多,她全身密不透風地裹在裡面,空氣進不來,被窩裡全是他的草木香,太好聞了。氣味有時比照片更能辨識一個人,尹蔓嗅得上了癮,感覺自己的變態程度又深一層,恐怕無藥可救。
直到憋得快要窒息,她才掀開被子大口喘氣。
姜鶴遠臥室用的是石灰色背景牆,紅木床,黑色床頭燈,燈下放著一本昆德拉的小說,大約是睡前讀物,牆上掛著幾幅後現代的畫,房間清清冷冷的,莊重而典雅,擺件們一絲不茍,像得有某種強迫症。
尹蔓把床整理好恢複原樣,在書房找了張紙寫下:尹蔓到此一遊。
她把紙條夾在書裡,悄悄退了出去。
大年三十。
小區裡許多戶人家都掛上了紅燈籠,物業將庭院的亭臺樓閣打扮得張燈結彩,與業主共同歡度新春佳節,尹蔓在下面逛了逛,路上的人寥寥無幾,保安巡邏車路過,熱情地朝她抱拳打招呼:“祝您新年好!”
“新年好!”尹蔓招手,等蹭夠了濃鬱的年味,她才心滿意足地回家。
姜父這些年喜歡熱鬧,一大家子人難得團聚,年夜飯是過年的重中之重,辦得隆重而盛大,滿桌美味珍饈。除了姜父這一支,還有好些來往密切的親戚,別墅裡燈火輝煌,花園佈置得火樹銀花,入目之處皆是喜氣洋洋。
餐桌上眾人其著吉祥話,聽得姜父笑容滿面。杯酒下肚,姜鶴遠趁著表哥朝他爸連綿不斷拍馬屁的間隙,去小客廳給尹蔓打電話。
“吃飯了嗎?”
“在吃呢。”尹蔓歡快地說,“做了紅燒肉,油爆蝦,還蒸了條魚。”
“年年有餘,給我留點。”
“等你回來味兒都壞了,”她說,“到時候我重新給你做。”
兩人聊了幾句,姜鶴遠放心地結束通話電話,尹蔓繼續邊看電視邊吃速凍水餃,好幾個煮的時間久了,麵皮破破爛爛地掛在餡外。
春晚還沒開始,電視按了一圈也不知道看什麼。姜鶴遠那邊很嘈雜,對於他們這種家庭來說過年應該是件大事。不像她一樣,自從外婆過世後,過年於她而言只是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
除了更難熬。
祝酒詞一一說盡,大家默契地進入第二輪,催婚。而姜鶴遠當之無愧成為其中的男主角。
他對這個程式已經麻木了,過了二十八歲後,他的婚姻大事就成了飯桌上的老生長談,不是這個親戚提就是那個親戚提,總之當氣氛稍微有些冷場的跡象,他就會被拎出來擋槍,你一句我一句大概能持續十來分鐘,直到下一個話題開始——彙報各家小孩的學習情況。
姜鶴遠很體諒他們沒話找話維持祥和氣氛的難處,雖然他很不祥和。
這次連趙青竹也沒幫他解圍,反而跟著人推波助瀾:“上次介紹的那個女孩你還在聯系沒?”
“沒聯絡了。”
舅媽同情地說:“可憐我們鶴遠哦!”
姜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