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蔓沒說話,不一會兒,後背抵上一個熱熱的腦袋,她的額頭靠在他寬闊的背脊上,悶悶的聲音響起:“要是別人問我怎麼二十歲還在讀高三,我怎麼講?”
“說你讀書遲,入學晚。”姜鶴遠說,“編瞎話難不倒你。”
尹蔓捶了他背一下。
姜鶴遠忍不住笑意,將她拉到旁邊:“怎麼回事?”
“怕進度跟不上。”
“還沒開學你就知道跟不上?”姜鶴遠數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尹蔓辯解:“我這是有自知之明,”她抿抿唇,“而且……我怕我融不進去。”
鋪墊這麼半天,原來是在擔心這個。
“為什麼要融進去?”
“這是一個集體,我不可能像之前那樣……”
“你預設了同學註定理解不了你,你也不想朝他們開啟心扉,對不對?”姜鶴遠赫然成了青少年心理教育學家。
尹蔓渴望能有一個正常的生活,又害怕在潛移默化中自己早就變得不正常,她經歷了別人一輩子都不會經歷的磨難,與那些順風順水長大的孩子涇渭分明。
“試試吧。”姜鶴遠鼓勵道,“做你自己,會有人喜歡你的。”
尹蔓倒不在意別人喜不喜歡她,只怕自己跨不過那條線。聽到他這麼說,她很想問,你也喜歡我嗎,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樣?
“實在沒人喜歡就算了。”姜鶴遠無所謂。
“……”
“集體在非危難情況下,大多都會演變為虛張聲勢的欺壓,組在一起是複雜難解的函式,拆開後不過是二十六個字母之一,”他說,“怯弱的人才需要找尋集體認同感,如果你足夠堅定強大,不需要勉強自己對他們逢迎。”
尹蔓細想著他的話,每次和姜鶴遠聊天,他散發出的篤定從容都會讓人心中鬆快許多,總能四兩撥千斤地打消她的煩惱。
“還有,”他秋後算賬,“我看見你抽煙了。”
還以為他忘了。
姜鶴遠點到為止:“以後別抽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們靠得很近,尹蔓低下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他的手指:“嗯。”
他的手是她見過的男人裡最好看的,指節猶如青竹,和他的人一樣雋逸。
他哪裡都好看。
她的指尖勾在他的尾指上,姜鶴遠的心跳有點亂,腦中卻浮現出李鈞摸她的手時她渾不在意的模樣。他知道她見慣了風月,對男女之防的界限或許並不很在意,可尹蔓是不是覺得這些親暱的舉止都沒什麼?
湧出的焦躁無從談起,姜鶴遠不著痕跡地抽開手:“明天還要上學,早點休息吧。”
尹蔓望著空落落的掌心,陷入沉思。
他們一大早便來到h大附中報到,班主任姓趙,大約四十來歲,在辦公室裡熱情地接待他們:“早就說你們要來了,一直不見人影,”老師態度和藹,“這就是蘇憶初?真秀氣。”?
禮貌是最輕松的敲門磚,尹蔓很樂意給人留下一個好印象,恭敬地鞠了個躬:“老師好。”
趙老師拿出一張表讓她填基本資料,填到家庭那欄時,她一筆一劃地寫下姜鶴遠的名字,然而寫到關系,筆卻停了停,看向姜鶴遠。
“如實寫就行了,”趙老師說,“你們什麼關系?”
基於前車之鑒,姜鶴遠貌似對稱呼這件事耿耿於懷……
尹蔓答道:“哥哥。”
姜鶴遠:“叔叔。”
聲音同時響起,兩人再次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