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鳴羽此時才明白,她以為長桑和應春對自己好,但實際上他們認可的仍然不是自己,而是白汀。
自己成為了一個容器,裡頭裝載著真正被敬愛的那個魂魄。
她和楊硯池坐在鬼師家的門檻上,夜風很涼,很輕,她想了很久,最終說出來的只有一句“我有些難過”。
來來回回都是自己的錯覺,不能怪長桑他們,也不能怪認錯了人的芒澤和鳳凰嶺。
楊硯池等了半天,等來這麼五個字,心裡頭很茫然。
程鳴羽把下巴擱在膝蓋上,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符咒,半晌沒再說一個字。
“……殺了糕糜先生的是誰?”楊硯池問。
程鳴羽轉頭看他:“是我啊。”
楊硯池看著她:“是你嗎?還是白汀?”
程鳴羽一愣,隨後有些尷尬地笑了:“是白汀。”
楊硯池:“那天是白汀在芒澤上拉弓的,對嗎?”
程鳴羽呆了片刻,小聲反駁:“不,拉弓的是我。”
楊硯池又問:“不過春山行認可的不是你,是白汀,對吧?”
程鳴羽連連點頭。
楊硯池一邊在心裡恨鐵不成鋼地咬牙,一邊仍舊萬分耐心地問:“白汀只能透過你來拉開弓,射出箭,是吧?”
“是的。”程鳴羽感嘆,“你說得完全正確,真正起作用的是她。”
楊硯池:“是嗎?那如果當時在芒澤上,你選擇不拉弓,糕糜先生會死嗎?”
程鳴羽:“……不,他不會。”
楊硯池:“是白汀命令你程鳴羽行動的嗎?”
程鳴羽:“不是。”
楊硯池又問了一句:“是白汀控制了你,讓你拉開春山行的嗎?”
程鳴羽默默坐直了:“不是。”
楊硯池看著她:“真正拉弓的是誰?真正殺了糕糜先生的是誰?春山行這樣的武器,它允許誰成為它的使用者?”
眼前的少女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悄悄攥緊了拳頭。
“是我。”程鳴羽低聲說,“是我拉開了春山行,是我擊殺了糕糜先生。我是春山行的主人。”
“為什麼是你?”
“因為……”程鳴羽回答,“因為我是鳳凰嶺山神。”
楊硯池終於點頭。
“鳳凰嶺山神可以驅使地脈靈氣嗎?”
“……我試試。”程鳴羽臉上沒了先前的猶豫和不安。她被楊硯池說的話繞了進去,最後又自己找到出口,走了出來。
懷著心中前所未有的鬆快與坦然,程鳴羽伸出手指,一邊回憶著這個圖案,一邊在空氣中畫下了第一筆。
那是一個完整的圓。
一個淺金色的圓,浮現在她的面前。
程鳴羽沒有停手,她的手指動得飛快,不過眨眼一瞬,符咒便已經成型。
在她收手的瞬間,那個原本只有拳頭大小的符咒忽然散開了。隨即小院裡彷彿有驚雷震動,在巨響中忽然捲起了一陣狂風。
楊硯池下意識抬手護著程鳴羽,但隨即發現程鳴羽的動作比他還快,半個身子已經擋在了自己身前。
“……為什麼要畫這個攻擊的符咒?”楊硯池忍不住問,“你畫一個閃避或者抵抗的不行嗎?”
“攻擊那個比較容易。”成功了的程鳴羽整個人臉上都是光彩,就著自己的姿勢回身就給了楊硯池一個擁抱,“我成功了楊將軍!”
楊硯池張口結舌,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