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怪他生氣,宋誠那小子說的話也太讓人生氣,說得事情全是你的錯一般,還說應當把你送到那北卑異地去謝罪,平息這一場風波...”
這話說得十分荒唐,但知道是出自宋誠嘴裡,刻意對著謙兒說的那便不那麼難以理解了,當年還沒有謙兒的時候,連帶著王亦柔都以為自己兒子一枝獨秀,這東宮的位置便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沒想到謙兒的出生打破了美夢,因而時至今日,王亦柔連帶著宋語與宋誠對於萬春殿這兒都意見頗大。
“言姐姐,不說她們這些讓人不高興的事情了。你如今這般病著,總漚在屋子裡頭也不是辦法,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還好些。方才問過皇後娘娘,她準了今日我倆出去散散步。等會兒,我給你梳好了頭發,再換件衣裳,我們便出去。”
宋誼把頭發全數梳到後背上,全數梳順,贊了句道:“言姐姐頭發又黑又多,等明年及笄的時候什麼漂亮的發式梳起來都好看。”
“姐姐明年便及笄了,我還需再等上三年。如今母妃明日在宮裡頭也開始唸叨起來蕭如景的親事了,那日外婆進宮裡來又說起那家閨秀如何,還提起外公說了,其他都不打緊,最緊要的便是要給他找個聰明的,不然鎮不住。”
聽著宋誼這麼說,蘇言心道,蕭如景與謝白一般年紀,卻也是到了娶親的年紀,也難怪蕭夫人入宮與蕭妃說起來這事。雖說蕭如景這個人行事說話乍一看有幾分不著調兒,實則是個聰明透徹的人,再說那相貌出身擺在那裡,後邊有個丞相老爹,這一樁終生大事所定的人家怎麼也差不到哪裡去。
“到時候蕭如景娶親了,便是一門心思哄自家的美嬌娘,更加少想起到宮裡來了,也沒心思像從前一般給我帶好玩好吃的了...一轉眼好像突然你們各自都要成家立室了,倒顯得我還如小孩一樣...”
蘇言看著面前的妝鏡,可以看到身後的宋誼是垂著臉說這話的,提起蕭如景娶親的事情時候,神情顯得格外的落寞。
宋誼如今豆蔻年華,很多事情還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自小蕭如景每次入宮都必然給帶了宮外的新奇玩意兒哄她,這丫頭也怪從不肯叫蕭如景舅舅,總是直呼其名,執拗的認為蕭如景就是蕭如景,如今再想想,其中有些別樣的意味也說不清。
再往深處的,蘇言也不敢再去多想,雖說不必囿於俗世太多的繁文縟節,但這事想來還是過於冒天下之大不韙。
蘇言坐困萬春殿太久,出來見著平日裡再是普通的花草,此刻看著也覺得無比的新奇,且心潮澎湃。若不是如今正端著這神情恍惚的病態,蘇言真想不顧儀態,大大的伸個懶腰。
夏日已經到了極盛的時候,正午剛過,太陽刺眼發白,蘇言倒是渾不在意,欣賞著湖中的花葉一片的盛景。旁邊隨行伺候宮人擔心曬著她,一直給拿著團扇給她在側邊擋著,一邊四處張望著有沒有什麼陰涼些的去處,這麼毒的日頭,這元嘉公主本還在病重,這一趟出來曬出個什麼好歹,她們可擔不起這責任。
宴西湖中遍植荷花,盛夏此時風景正好,為了賞景湖宴方便,不受到夏日的風雨日曬影響,特地在偌大的湖上修了九曲回折的木質雕花迴廊,連著湖中幾處用於休憩和設宴的平臺和零星分佈的小亭。
“二殿下,今日日曬甚毒,元嘉殿下她病體未愈,恐不能在其中舊待,不如去那湖上九曲廊亭那兒走吧,此時風景正好,也不必遭逢日曬,時有微風拂面,荷香撲鼻,正是散心的好去處。”隨行的一個宮女向宋誼建議道。
“你們倒是想得周到。”宋誼聽那宮女建議,心中也認同,便爽快的點點頭,便挽著蘇言的手往那邊去了。
今日有風迴廊上用於束起那竹垂簾的瓔珞帶子,連著掛著的竹片風鈴被吹得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叮咚作響,襯著宴西湖上碧綠湖水上邊的滿池漣漪,讓人內心分外寧靜。
蘇言望著宴西湖上,聽著竹片響聲有些出神的時候,一陣聒噪的嘰喳議論的聲音突然插入倒是打破了她難得的好心情。
“謐姐姐您今日賞荷時候即興做的那首詩當真是好,景緻雅緻,情格更高,怪不得都說你是我大昭帝京中的第一才女。不過,妹妹我如今覺著這名號並不十分恰當,其實姐姐不僅僅是才華出眾,這相貌也是沒有幾個人及得上的,所以這名頭應該是大昭帝京第一才色雙絕,這才叫名副其實呢!”
蘇言循著這尖銳誇張的聲音,果如其然的瞧見宋謐的背影,雖未見她面上此時作出何種神情,但光看那手舞足蹈吹捧身旁的宋謐的模樣,就知道她面上神色極為浮誇。
說來人的緣分就是十分出奇的,宋誼與宋語自小就不對頭得很,一見面便要吵起來的,宋誼與蘇言交好,從小便是言姐姐長言姐姐短的叫著。如今宋語卻偏愛在宋謐身邊轉悠。
“妹妹這話怎麼能說,我的不過隨口一念,說出去還怕被人笑話呢,哪裡當得了這般誇獎。”宋謐聽見宋語的誇贊一笑謙虛道,但笑聲當中難掩喜悅。
“隨口即興一作而已都如此高格,這才叫一個驚才絕豔,你們說是不是?”宋語又道。
那兩人出現在這宴西湖上的小亭當中,身旁還圍了些平日喜愛與宋謐一塊兒討教詩詞的閨秀,想來今日在這兒應該又是詩會之類互相吹捧的閨中集會吧。
平日圍著宋謐,參與這詩會的高門小姐們個個都是人精,哪裡能夠這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宋語這話一說,個個拊掌連聲稱是,溢美之詞不絕於耳。
蘇言聽著這些華美至極的吹捧之語,心道這些閨秀們誇人的花樣而可真多,一人一句,連句重複的都沒有。她聽了會兒,好話聽多了也發膩。
連著旁邊的宋誼也有些不屑,若換做此時或是一個人時候必然是要諷刺那倆人幾句的,此時似乎顧慮著身邊還在病中的蘇言,強自忍了忍,正要挽著蘇言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卻被一個聲音絆住了腳步。
“瞧瞧,這來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