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殘局
呂尚書時間算得一點兒空餘都沒有, 幾乎拆除這段堤壩沒幾日的空當兒, 便接連幾日的暴雨到來,若不是這段正好有了這處缺口, 將水引到雙橋莊, 金水河下游段沿線幾處都有水患之險。
如今這雙橋莊三百餘口都在這山上暫時簡單安頓, 水井顯然不足以進行供給的, 這幾日都有大雨,正好臨時建些蓄水的地處,保證日常所需。
“謝大人,喝水。”遞水過來的是莊裡頭一個青年,剛剛一塊兒幹著活兒, 此時休息了也不忘問問謝白這邊情況。
謝白搖搖頭, 正在外頭淋著雨,現在周身濕透倒也不覺幹渴。短短幾日,經營數百年的村落盡數沒入水中, 如今想要重建一處相當的還給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 只能盡可能安頓好村中人。
呂尚書在這事上頭做得可謂是用心良苦。對於執意不肯離開的村民,最終也還能採取強硬措施, 呂尚書在綁村民時候, 也順帶的把謝白幫了進去。
那時村中人見著謝白被一塊兒綁了進去, 皆有些面面相覷, 也不知這年輕的小公子是做了什麼錯事, 竟然被跟他們綁在了一起, 扔到這山上來。
那時押人上山時候, 呂尚書還特地交代了句道:“這小子膽大包天,竟也敢攔著我拆這堤壩,便綁了一塊扔到山上去。”將謝白從拆堤壩這事摘了出去,莫名混入這村民當中去了。
謝白同雙橋莊的村民一同被捆著,在山上待了一整夜,第二日周遭震動,伴著一聲震天的巨響。謝白方才知道,呂尚書領著人終是動手拆了那雙橋莊旁一處堤壩。
如今呂尚書倒是被帶走了,臨走時也只託著人給謝白留了封交代後續事情的書信,以及這地的殘局。堤壩拆了,謝白也只能留在這兒收拾殘局。
“許大哥,如今莊子裡的糧還夠嗎?”謝白詢問道。
那拆除堤壩之前,也置辦了一部分米糧用品,倒也能夠挺過搬遷這一段時間,如今朝中已然知曉了此事,雖說呂尚書此次行事有先斬後奏的不當之處,但畢竟也解決了沿河水患,後續的事情朝中多少也會插手。
“上次搬回來的還有一些,往後的日子就難過了。這田地開出來需要時日,又不能馬上收成,這頭一年也不知道怎麼熬過去。”
這擔憂的話語引起在旁許多村民的共鳴,連聲抱怨起來。“若不是那狗官拆了堤壩,把我們村子淹了,那會有這事情呀!”
“就是就是,我們村子原本日子過得好好的,百年來這金水河年年泛濫,別的官員修壩擋著不也是好好的,就是他才做這等毀人田宅的傷天害理之事。”
聽著這村民們不息的怨聲,謝白有些語塞,他雖心知那呂尚書此舉的目的,此時卻也無力辯解,只能道:“這裡的情況,我也將一一上陳上面,必不會就此置之不理的。”
“有勞謝大人,這幾日若不是您主持大局,撐著我們村子裡頭的事情,我們族裡上下幾百口都不知怎麼辦才好呢。”說話的是族中輩分挺高的叔伯。
“無事,我也不過是忠於己任罷了。”謝白苦笑回道,望著仍灰沉沉下著雨,天趕緊放晴起來,把如今這殘局好好收拾一番。
足足幾日未有京中任何訊息,此時終於收到一份信函,卻是來自孟主事,寥寥幾字。解書心願已成,如今雖身陷囹圄,寢食皆安,無需觀念。
謝白讀過這信後,有些無奈,這兩師徒的脾性真是讓人不知如何評說,這拿到獄中預備問罪了,卻也能心寬至於寢食皆安。屋外有人喚他,謝白只能將信函匆匆燒掉便出去應答了。
外邊來了一大隊人馬,領頭那人看服制應是禦史臺的監察官吏,此次呂尚書一事有官員不當行徑,因而有禦史臺官員過來調查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那禦史臺官員身後還跟著兩名穿著工部官服的官員,那兩人謝白從前在工部見過的,那日呂尚書巡視金水河工事時他們也在場,應是都水司的郎中以及員外郎,水利事情引發的後續也該著都水司去收拾後續的工作。
謝白見著這幾人,便心知自己在這梁間的事情也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來的事情便不是他能夠隨意插手其中的了。
“學生見過幾位大人。”作為後輩謝白先上去行過見禮。
“謝小公子無須多禮,此番本是遣你到工部試任一番的,沒想卻遇著這等讓人頭疼的事情來了。”那檢察官吏知道謝白的身份,此番也沒有端什麼架子為難於他。
“此番也是被遣來從謝公子你這兒問些關於呂通自作主張一事的情況,小公子你也不必過於緊張,有什麼說什麼便是。”
謝白看著那幾名官吏,心中沒有分毫緊張惶恐,只是有些唏噓這官場世態炎涼,呂尚書這事出了才多久,多年積威片刻便可消沒殆盡了。放在從前,對於這等資歷的老臣,哪個論說起來不是帶著幾分敬畏,如今下了獄中,便隨便一個後生官吏都可直呼其名了。
那兩名都水司的官吏照面過後,便去了檢視這段河道現今的情況,處理後續村民安置問題了。徒留著謝白在這裡交代情況。
謝白如實的將那日在京中偶遇,以及到梁間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講述的過程之中,那監察官吏一直皺著眉頭,似乎謝白說的與他預想要聽的內容有著很大的初入。
“小公子,事到如今了,你也沒必要念著舊情再替那罪臣遮掩什麼了,你只需如實說出他的罪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