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宮宴
謝白摸著自己的額頭有些心累, 覺得今日時運不濟, 自己跟著母親參加這小小公主的抓周宴會真的是狀況百出, 情況大大處於謝白的預料。謝白習慣了上輩子的舊事, 突然來一樁完全不在軌跡的事情,倒真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方才宴會之前的抓周禮上邊小公主莫名其妙的拽著他的玉麒麟要他抱抱。謝白也承認這寧後若嫡出的元嘉長公主的確是長得十分可愛, 今日又特意打扮了, 玉白圓潤的臉, 眉心點一點胭脂紅, 更顯得靈氣四溢了。但他完全不想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這一番卻是想躲也躲不了。
寧後在面前注視著他發了話讓他抱, 謝白也只好當場抱起那小公主了,幸而這小丫頭非常的乖巧, 柔順的由著他抱起來, 半點也不折騰。一口一個軟糯討人喜歡的“小哥哥”的叫著,謝白也不能沒有半分心軟。
奉命抱著小公主, 人家卻硬是抓著謝白不放,其它放在桌案上頭供抓周所用的物件她沒有再看一眼,寧後站在旁邊也十分無奈。謝白最終還是解了那白玉麒麟塞給了小公主。這抓周禮也只能就此作罷,誰也說不清這元嘉長公主究竟算是抓了什麼。
上輩子其實完全沒有這樣的經歷, 緣何此生莫名其妙的生出這些意外,這還不算完。宴會開始了,坐席下邊夫人們彼此挨著的便不時走動一下, 交頭接耳的聊著天。謝夫人在京城的貴婦裡頭比較相熟就屬蕭夫人了, 今日宴會兩人也是挨著坐的, 鄭熱絡的聊著家常。坐在旁邊的謝白忍受著蕭如景的沒停的嘮叨,還被人誤解為謝蕭兩兩家的小娃娃關繫好得不得了。
謝白正尋思著著桌上有什麼物件適合堵住蕭如景的嘴巴。一個預想不到的人走到他們這邊來了,孫侯夫人。自上次那一幫子京城舊派夫人們到謝家鬧過一回兒後,便甚少見著她了。似乎因為上次她們一群人盛氣淩人,謝白卻反而幫著照顧了孫栩一番,她連帶著孫侯對於謝家都客氣了許多。
謝白見她身後那一抹粉色一閃而過,仔細一看,原是孫栩那小子正在那兒躲著,只稍稍探出一點兒腦袋往這邊張望著。孫侯夫人得體的朝謝夫人與蕭夫人問候了句。謝夫人雖有些不解她的來意,卻也不計較往日那些過節,如常的回禮了。
這時孫侯夫人這才推出了身後邊躲著的孫栩。孫栩似乎剛剛哭鬧過,小臉上還掛著淚珠,襯著眼角一顆淚痣更加顯得可憐兮兮,我見猶憐的模樣,很難想象這位真是個正兒八經的爺們,只是現在小時候被親娘逼著穿了女裝。
“謝家,這孩子自從剛才在見著夫人您家二郎,就鬧著要過來與他玩。我這領著人過來了,人家就在面前了,反而靦靦腆腆不好意思見人了。平時也沒有多少玩伴,這性子愈發的內向了。”
謝白內心有些腹誹,自己與這孫小霸王的關系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沒有多熟吧。也頂多是前段時間幾塊糖的交情罷了,這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哭著鬧著過來找自己玩了呢。
還沒等謝白想明白,旁邊的蕭如景這時候倒是先插了嘴。“夫人您家的這小丫頭好生俊俏呀,假以時日定能出落成京城裡頭一等一的美人兒的,孫夫人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蕭如景此言一出,孫夫人面上有些尷尬為難,卻也只能勉強笑著。想來她現在也不好去解釋這事情,畢竟兒子穿著女孩子衣裳是為著避命劫的,這時候要是給她說破了說不定就不靈了。但沒有女人樂意自己正兒八經帶把兒的寶貝兒子被人說成女孩子,怕不是現在孫夫人心裡頭已經暗暗地將蕭如景罵了百八十回了。
更嚴重的是,孫栩再年幼無知再裝得像個女娃娃,心裡頭也是個鐵骨錚錚的小男兒汗。本來整天讓母親逼著穿女娃娃的衣服,沒有男孩子願意跟他玩就十分不開心了。今日又突然來個完全不認識的蕭如景莫名其妙指著鼻子說自己是女人,心裡頭委屈得不得了,馬上眼淚跟決堤似的嘩啦啦的往下流。
謝白感覺到母親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頭,知道她的意思是讓自己趕緊先去哄哄孫栩,不然等會兒這邊要是動靜大了引起了皇後娘娘注意就不大好了。其實謝白內心是有些不樂意的,畢竟這小子上輩子是自己對頭,雖然更多的是孫栩單方面針對謝白,謝白始終有些不明就理,這小子幹嘛死活就是看我不順眼。
上輩子裡頭京城裡頭的高門子弟就那些個,大多都眼熟,即使沒有正式的結識過也經常有集會活動碰碰面混個臉熟,坊間口耳相傳對彼此之間的品行性情心裡也大概有個底兒。謝白性子孤冷得很,懶得非得裝作跟人家關繫有多好似的,獨來獨往慣了,自己心裡頭也明白這行事作風定然會有人不喜的。
其中一個看他不順眼的就有孫栩一個,孫栩特別在他是一個只做不多說的人。比如說,坊間熱議謝家二公子在雁塔當中留了一篇文質皆美的文賦,並且沒多久那篇文賦便在京中廣為流傳。於是沒多久,孫栩也登雁塔寫了篇長賦,就留在謝白旁邊,字裡行間反其道而行之。說不是故意挑釁都沒人相信,當然當時的謝白也不是什麼心胸狹隘的人,並沒有當做一回事,畢竟雁塔是公共場所,沒有隻準你亂塗亂畫,不許別人做同樣事情的道理。
但往後類似的事情卻越發頻繁的發生了,比如說謝白去薈萃居喜歡的雅間被孫栩佔了,再比如說去聽曲兒相熟的琴師被孫栩叫走了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謝白都不禁思考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人家,這麼大的仇兒,完全不計人力物力的跟自己作對。當然,謝白被賜婚尚主之後,坊間較為主流的說法,是因為孫栩暗戀元慶三公主,卻被自己橫刀奪愛,心中不忿,從此處處與自己作對。
母命在身,謝夫人站在旁邊就這麼目光督促著,謝白再是不願意也得去哄孫栩這小屁孩。他心中暗道這輩子自己不會再跟孫小霸王爭奪心儀的女子了,還這般費心竭力去哄他玩兒,只盼這小霸王今後別再處處與他不對付了。
謝白走過去拍了拍哭得喘不過氣兒來有些打嗝的孫栩,指著旁邊始作俑者蕭如景,湊近了哄著孫栩道:“你現下別哭了。待到過幾年你長得高大過他,武練得比他好的時候,自己一手一腳狠狠揍他一頓討回來也不算晚。現在只需記著,說這話的這人叫蕭如景就好了。”
果然,孫栩一聽謝白這話收住了眼淚,兩邊衣袖利落的往臉上一抹不哭了。孫小霸王露出了十分贊同又有些崇拜的目光看著出主意的謝白,又意味深長瞪了蕭如景一眼,瞪得蕭如景登時有些寒毛豎起。
事情過去之後,蕭如景卻有些埋怨謝白的說道:“阿白,你這事情做得也忒不厚道了些。明明只是胡亂編些瞎話去哄哄那個小娃娃,不哭了就是了,何必這樣把我也編排進去,弄得頗有些滲人。”
“我沒有編瞎話也沒有胡說,他會不會真的揍你,過幾年你不就會知道了。”謝白冷冷看了蕭如景一眼,他那張嘴如此不收斂出門遲早是要捱揍的,尋常人不敢得罪蕭家,可孫家這小霸王可不是什麼尋常人。謝白這話看著眼神極其認真,饒是蕭如景也有些莫名的發毛。
這日宴會時間不短,從早上便出門了,直到了日落西斜才緩緩歸家。謝瑜這日從北衙回來的很早。謝白才剛進家門,便見著已經換了家裡常服的謝瑜無所事事的站在院子中的青花瓷魚缸旁邊發呆。
謝白走過去開口損他道:“我們大公子如此早著家,倒是十分少見。怎麼今日不去踢蹴鞠了?指不定撿球的時候又能見著你哪位青梅竹馬的小宮女呢?”
“胡說什麼,擅闖內宮可是大罪,你當你哥哥我有多少腦袋可砍的。再說了,我與七七不過是幼年時候的玩伴罷了,怎麼經你這嘴一說變得十分奇怪起來了。”謝瑜兩手扯著謝白的腮幫子肉往兩邊扯著。
謝白心裡邊不屑,說得好像真沒有翻過似的。別說上輩子那翻牆跟吃飯似的了,這輩子也著實是翻過了。謝白有意試探道:“阿孃今日入宮見過了皇後娘娘了,你怎麼也不去阿孃那兒問問你託她的那件事兒辦得如何了?”
謝瑜搖搖頭道:“娘親辦事我是放心的,再說事情幫到這份上也差不多。提了這事,皇後娘娘念著相識一場,多少會拂照些的。再說了,畢竟人在深宮,再多的也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了。”
幸而,此時謝瑜與顧惜弱孽緣未深,還不至於無可救藥。謝白為這試探的結果感到慶幸,微微的舒了一口氣,才舒緩了語氣問謝瑜:“那你今日這般早就從北衙回來了,守在這兒是作甚?”
“特地等著阿白你回來,自然是猶是找你幫忙。”謝白笑意粲然舒朗,他天生一張俊逸討喜的好皮相,著實佔便宜,讓人不忍推拒。只是太過於熟悉自家兄長脾性的謝白,看著謝瑜這過分熱絡殷勤的笑容,只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心裡暗暗提防起了這人又有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