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遷京
京城官員居所,特別是三品以上高官,皇親貴族們的宅邸特別集中,大多高官顯爵、權貴豪門的住宅都在在朱雀門街以東、延平門-延興門街以北的近北諸坊和鄰近宮城、皇城西面、南面的諸坊。說一句誇張的話形容,若是有一天那家修宅子不當心,在這塊高門望族聚居的地方掉下來的一塊磚瓦砸著幾個皇親國戚,三品大員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
謝家住所定下來在靠近宮城的開化坊定下來,也是多虧了謝涯侯爵順道封賞了間宅子,不然可真不好找地方安下宅邸來。坦白來說,這帝京地方住起來真的不如東郡那邊自在,人多特別是這種有身份地位的人多的地方,需要遵守的規矩,需要注意的問題就多了許多。
作為初來乍到京城的謝家落下腳來,謝侯身有爵位,同時又擔著大理寺卿的活兒,自然是讓京城裡頭的貴族高門不敢看輕,交際表示自是不能夠少的。在各家還在觀望斟酌的時候,皇帝那裡已經首先送來了賀喬遷的賞賜,那位向來富貴閑散不拘世俗的北漠王還親自到謝家送了賀禮。那其他家自然也不能落後,先是東郡的舊日同僚賀喜,京中貴門也紛紛上門拜訪。
因而這幾日謝家宅子都不甚安寧,總有這家那家的夫人上門。謝瑜倒是到北衙屯營那裡躲過一劫,謝侯本想大兒子跟著自己到大理寺走文官的路,沒想皇帝先提了一句,愛卿家大郎少年英豪,不如從戎致仕,將來大有可為。謝瑜倒是樂呵呵,反正大多少年也被送去北衙,他自是樂得與從前的同伴在一塊。
現在謝白年紀孩子小須得待在家裡頭,自然只能老老實實的跟著母親身邊,陪著她應付那群登門的夫人們了。謝白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從前胖乎乎的跟個吉祥物似的,東郡過來府裡的夫人們都得掐掐臉蛋贊聲有福氣的孩子。
謝白天真的以為自己瘦下來就不會在遭遇同樣的事情了,沒有想到境況比以前還要慘烈,那些女人掐完了還要摸,有些恨不得抱在懷裡頭帶回家去了。每回兒回到房裡頭素弦給他洗臉時,總得費勁把留在他臉上的胭脂擦掉,看著謝白愁眉苦臉的時候,只安慰他道:“小公子現在慢慢長開了,愈發好看了,那些夫人也是看著心裡喜歡才這般..熱情了些。”
來謝家的夫人們其中來得最勤的是蕭夫人,本就在東郡時候就有了些交際,現在兩家就隔了幾條街,時不時過來聊聊天。這般說來,蕭如景那般話癆也不是全然沒有緣由的。
“近幾日我預想你也忙得很,這京城裡頭大半都趕著來這兒拜訪賀喜喬遷。”蕭夫人坐下,對謝夫人道:“這不挑著人少的時候我才過來說說話,怎麼樣都還應付得過來?”
“我們一家初來乍到,還承蒙大家照顧了。”謝夫人笑著應道,示意身後的侍女奉上好茶招待。
“我這人說話沒經什麼頭腦,你聽聽就算,也別太當真。你家謝侯現下炙手可熱,聖上親自帶頭賀喜,自然底下一幫子人跟風,除去同是東郡過來的真心實意的,大多也是做做表面活兒。京城那些高門大多觀望無所謂的,但也有那麼幾家能不大對付的,你自個兒當心些吧。”蕭夫人壓低了聲音貼近了謝夫人道:“畢竟人家在這京城經營多年了,突然變了天也難怪。”
“謝謝蕭夫人提醒。”謝夫人聽了面色有些凝重。
謝白坐在母親身邊不說話,也把這話聽了進去。
蕭夫人說的不大對付的幾家大抵是京中盤踞多年,自開國以來便是京中出名的高門的王家,崔家以及姚家,且高門皇族之間聯姻不少,勢力不小,歷經幾朝依然屹立。宋衍登基,自然不會讓從前擁護哥哥的勢力留在朝堂上,明的暗的幾番清洗調動,卻只有這幾家無法撼動。
雖說舊的未能全去,但實際上朝中還是有了很大的變動,許多重要職位都被又東郡提拔上來的人掌握,兩撥新舊勢力分明,京中舊勢力以及東郡上來的新勢力涇渭分明,現下暫時看來沖突摩擦是在所難免的。謝家如今炙手可熱,被認為是東郡勢力的代表也是意料之中。之前謝侯對於謝瑜進入北衙屯營有些顧慮的原因也在於此,北門屯營多高蔭子弟,有東郡的少年郎,自然也有本來京中的公子哥們,言語不甚很容易引起問題。
“那幾家肯定也會上門的,不過怕是不好對付,若你遇著麻煩,可以馬上差人到蕭家找我。雖說不一定真的幫得了什麼大的忙,但過來替你撐撐場面還是沒問題的。那幾家也是眼睛放在頭著撇撇嘴,心中對於那幾家高門有些不滿。
謝白記得,上輩子似乎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不過那時謝家與蕭家關系沒有這般好,蕭夫人也沒有特地提前來告知。只記得那日突然有幾名華服夫人來府上,母親讓素弦把自己帶回房間裡頭了。從結果來看,那日她們似乎也沒有從這裡佔得太多便宜,謝夫人這人看著溫和,實則也不是好欺負的人。
果然如同蕭夫人所言,沒有幾日那幾家的夫人果然登門了,並且幾位一同來的,甚是氣勢淩人。謝夫人心中早有了預計,並不慌亂,只讓素弦把謝白帶到別處去。
謝白雖知道母親能夠應付得過來,心中還是有些顧慮的。素弦帶著他走到了後院,謝白便不願意再走了,說自己還想在這兒玩一會兒,還不想回房去,心裡盤算著怎麼偷偷溜回去正廳那裡。
卻聽到自家假山後邊傳來嗚咽聲,謝白走過去瞧,只見個三四歲孩子坐在後邊抱著膝蓋埋著腦袋在那哭,看那他手背擦紅了那樣子就知道這熊孩子鐵定是自己爬那假山給摔了下來。
謝白正納悶哪家的孩子竟自個兒在謝家的後院裡哭得這般悽涼沒人理,那娃娃倒是自己抬起了頭,赤金打造長命鎖掛在胸前,紮著兩個小辮子,雖哭得臉髒兮兮的,但可以看得出是富貴人家的端正教養的孩子,右邊眼角下頭有個淚痣。
“你是誰呀?”倒是那娃娃嗚嗚咽咽帶著哭腔先問起了謝白名字。
“謝白。”謝白倒也不隱瞞含糊,說罷了反問道:“你呢?”
“我叫孫栩。”有了人說話,那小娃娃自己慢慢冷靜起來,倒也不哭了。
反倒是謝白有一瞬間的不鎮定,這熊孩子竟然就是孫栩,上輩子真不知道承恩侯孫家這小霸王小時候竟然是這樣的熊孩子哭包呢。重活一世真是大開眼界了,謝白內心有些唏噓,打量著孫栩現在穿著的粉色小裙子,頭上紮著的小辮子。京中逸聞說,孫小侯爺小時候體弱,孫夫人聽了雲遊道人的話說當女孩子養幾年讓身體好起來,沒想這聽起來這般無稽之談確是真的。
孫栩與謝白上輩子是什麼關系?這講來有些複雜,上一世聖上賜婚,元慶下嫁謝白,而京城中傳聞孫小侯爺愛慕元慶三公主。愛慕不愛慕三公主,謝白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孫栩是真的看不慣他,從學宮同學到同入官場為官兩人都不大對頭卻是真的。大婚那日孫栩甚至騎馬擋了公主的鑾駕。那時也聽人傳說,孫小侯爺愛而不得,想著搶婚。謝白記得那日孫栩騎在馬上冷冷看著他,最終什麼沒說就走了。
現在的孫栩哭得花臉貓一般坐在地面上不知所措。說真的,謝白真的沒有興趣去照顧熊孩子,更沒有興趣照顧還是熊娃娃的未來對頭。但若是讓他一直在這兒哭也不是辦法,只好把素弦喊了過來先讓帶去上藥,再領去正廳裡頭找他娘孫夫人了。這孫夫人心也是夠大,自己去找人家的茬,把親兒子拉在這裡哭。
藥都沒有上,孫栩就張著嘴巴哭得驚天動地的,把素弦嚇了一跳。謝白被吵得實在沒法子了抓了盤子裡的豌豆黃塞他嘴巴裡頭,對素弦說道:“別理他,趕緊上藥。”
別的不說,謝白卻有了正當的理由回去正廳裡了,還未進去就聽見了裡頭謝夫人並不大卻不減威儀的聲音。
“幾位夫人說了這麼多,倒多是些妄議朝堂世家的話,這些我勸您們一介婦道人家還是少說。我確實如夫人們所說,並非什麼高門貴女,甚至詩書不同。但基本的道理還是懂的,為人婦者,須得謹言慎行,切記非議長舌。若夫人們來飲茶說話的,我無任歡迎,但若是說這些不當之言,請恕我招待不周了。”
“白哥兒,這是?”見著謝白進來,謝夫人有些意外。
“這娃娃說是要找孫夫人。剛剛在後院摔著了,已經上過藥了。”
謝白看著幾位面色有些不豫的夫人,其中一位見著孫栩就慌忙過來檢視。本就是她們莫名其妙找茬無理,謝夫人一席話說下來更是讓人顏面掃地。孫夫人極是後悔聽了人慫恿來這裡,現在孩子傷了更是無心再陪著鬧下來了。那孫夫人便順勢找了理由請辭道:“我這孩子真是太失禮了,那我先告辭了,先帶孩子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