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可是要起身了?”
外面的姑姑看著窗幔的動作,對於一向伺候公主的來說,這種動作是很熟悉的,是公主殿下就要起身了。
若是平日裡在公主自己的宮中,這個時候的確是公主一般的起床的時候,雖然從來沒有人來管制過公主,但是公主自己的心裡是知道的,即使自己在這個宮中腐壞爛掉也是沒有人關心的。環裕有時候覺得沒有哪個公主是像自己一樣度過的童年的。
如果她真的是一個驕縱的公主的話,在這種她的父皇尚且還需要她的時候,她當然應該極盡所能地揮霍,甚至為自己樹立一個極為野蠻的形象,但是公主的內心是不願意的,因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以後要面臨的是一個怎樣的事實。
也就是說,公主知道即使自己是公主的,但是未來的命運也是像那外面漂浮的浮萍一樣的,是一個沒有定數的。
公主並不是為自己的命運做點什麼,她沒有這樣的想法,因為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的,公主都知道自己對於自己的命運是絲毫沒有什麼能夠把握住的機會的,且不說上面是一個對於自己絲毫不相干的父皇的,而且這個父皇想必是到現在都是沒有想起來有自己的這個女兒的,而且還有那樣的一位姑姑。
在這個不尋常的早晨的,公主躺在別人的床上,第一次回憶起了自己曾經發誓一定要忘記的事情。
原來想要忘記才是最不可能的事情,一個人越是想要忘記的時候,甚至已經真正將自己給欺騙說是自己忘記了的時候,一旦回想,才知道原來自己根本就還沒有忘記。
越是想要忘記,反而記得就越清楚。
這句話果然是認真的。
公主嘆了一口去,外面帷幔之外的姑姑還在小聲地試探的,看裡面的主子有沒有動靜,公主睜著眼睛,看著眼前,沒有理外面的人,那一聲聲的呼喚就在公主的神思之中恍然間就回到了很多前的,也是這樣的一個早晨。
沒有還記得公主的生母是那為妃子,就好像這個女人從來就沒有在宮中生活過。
和上一代的宮中的子女的生活不同,明熙帝的後宮是繁盛的,但是真正有子嗣的妃子卻是一根手指頭都數的過來,而且這裡面還包括像是剛剛生下來就夭折的,或者說只是像公主的母親一樣的只是生下了一個對於江山社稷毫無用處的女兒。
她已經被忘掉了。
即使在小時候,公主也很少想起過自己的母親,至於她是一個什麼位分,公主記得在這個宮中的一個偏僻的角落,就是自己母親的安身之處。她甚至還不如是一個宮女。
有時候環裕覺得,若是母親能夠放得下身份,若是真的能做一個宮女的話,說不定在宮中的日子還會好過一些,但是她畢竟自詡是一個和皇帝曾經同床共枕過的女人,即使在皇宮一個早已經被皇帝忘掉了的角落裡面苟且偷生,也絕對不願意放下了自己的身份去為自己唯一的女兒討來一點吃食。
有時公主看著鏡中的人,想著其實自己的母親的顏色也是不差的,但是就算是再美麗的女人都是禁不住歲月的摧殘的,何況還是一個早已經榮寵不再,但是整日還是坐著榮華富貴的白日夢的女人呢?
“我恨你!”
這個那個位分只是一個采女的女人對於自己唯一的女兒抱有的最強烈的感情。
大雨滂沱入注,卻沒有人管這個皇帝的妃子住的地方是不是還能夠避雨,每個人只是想在這個皇宮之中得到一個安身之所,想來自己都在這個生活地如此艱辛,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去管別人的生死呢。
何況,還是一個這樣的聲嘶力竭的女人。
“你滾!我恨你!”
這是母親在環裕公主的心中留下的最深的一個印象,在年僅幾歲的環裕公主的心中是沒有母親這個詞語的,直到後來的很多年之後,那個自稱是自己的姑姑的女子一身華服,拉著環裕坐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中的時候,環裕才聽見了一句:“你從前跟你的母親生活得還好嗎?”
知道那個時候,環裕才知道原來之前一直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叫做母親。
世界上有那麼多母親,但是自己為什麼偏偏就有這樣的一個母親呢?
這是後來環裕一直在想的一個問題,她很想對已經身化成了灰的母親問出自己的這個疑問,但是這個女子連一個墳墓都沒有留下,即使她現在是一個真正的公主了,但是史書上面寫的不過是一個虛無的名字的,她既不知道那個名字指的是誰,也不清楚那個名字代表的含義。
沒有人來管這對母女的身死,環裕很少想起來自己是怎樣在那個破敗的宮殿之中掙扎求生的,事那條終於搶到了一碗剩飯呢?還是哪天因為母親昏睡一天而沒喲被毒打呢?
她的母親恨她,環裕很慢想象究竟是怎樣的事實讓一個母親對於自己的獨生女兒有著這樣深的憤恨?
她恨自己的女兒,因為這個女兒身上流淌的血液,是那個和著這個可憐的女人有著一夜福氣緣分,但是早已經將整個女人拋棄的一個男人的雪夜。這鮮紅的流淌的血液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這個女人她目前的處境,也在告訴她一種絕對無法挽回的遺憾。
每次只有自己的母親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鮮血之後才能夠平靜下來,甚至有時候她還會極盡溫柔看著從自己身上流淌下來的血液,因為這也是她和那個男人僅有的聯絡了。
後來她死了。
死在一個雪夜。
環裕毫不懷疑她會死,她的死也如同自己預料的一樣毫無聲息,就像那夜的雪花一樣輕輕地飄落了,落在地上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至死都還在管理自己的身材,環裕從哪個女人的身上將她的破棉絮扒拉下來裹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環裕第一次看見了自己母親的身體。
即使這個女人生前對於她絲毫沒有半分可親可言,但是有一點不能夠否認的是她曾經在這個女人的身體裡面,和她共同呼吸著空氣。她是她的母親,可是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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