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搜查立政殿宮人的幾名女婢登時停下手,氣勢洶洶的朝季嬋走來,照例一前一後按住臂膀,拆發髻,脫繡鞋,一處不落。靜雲取了香囊,倒在手心的帕子上,仔仔細細的將蛇香子與其他香料分離開來,捧到陰妃手裡:“還請殿下一觀。”
陰妃只是一瞟,便道:“狼心狗肺的東西!竟敢如此,拖下去杖斃!”
“等等!”季嬋臉側發絲散亂,掙脫不開身強力壯的女婢,只能喊道:“陰妃殿下請聽奴一言,奴受皇後殿下的恩惠,對殿下忠心耿耿,豈敢又豈會有謀害皇後殿下的心思?如今僅憑靜雲的一面之詞和這單薄的香囊,便要定奴的罪,奴冤枉啊。”
“再者,奴為何要謀害皇後殿下?這樣做對奴並沒有任何意義啊?殺人也要有殺人動機才是!”
“殿下!殿下!奴冤!”
“休要多言!拖下去!”陰妃置若罔聞,仍是如此命令道。
正在此時,有一名季嬋並不是認識的女婢由宮外踏了進來,小跑至陰妃身邊,掩唇低聲說道:“殿下,太子近了。”
陰妃手掌驟然握起,改口道:“將人送至慎刑司,餘下宮人盡數散去,各司其職,靜雲你跟本宮進去侍奉皇後陛下。”
“是。”
季嬋尚未理清情況,就被婢女用巾布堵嘴,拖了出去。靜雲並不放心,趁著陰妃轉身入室之時,悄悄的取出一荷包的金子,賄賂領命送人的宮女,讓其拜託慎刑司務必要下死手,最好是能夠屈打成招,這樣明面上也有個說頭。
季嬋對她恨極,但又明白自己這一趟怕是要把性命搭上了,對死亡的恐懼令她瞳孔放大,血絲爬上眼白,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靜雲,一眨未眨。
“走罷!”
——
李承乾腳步匆忙,徑直奔至長孫皇後床前,母子雖說因為往事有些間隙,但畢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緣至親,見她臉色青白的躺在榻上,李承乾瞬時抿緊了唇,眼眶微紅,寬大的手掌輕輕的將母親冰涼的手包裹起來。
“是何人所為?”在得知長孫皇後暫時沒有什麼大礙,卻傷了根基之後,他神色冷凝,眼眸內蘊含煞氣,聲音低沉得仿若陰天擲落的雷霆。
靜雲欣喜於他難得的憤怒,但又恐李承乾知道是季嬋之後猶疑之下徹查,只得小心回道:“賊人已然伏法,殿下切勿動怒傷身。”
李承乾不理她這一套說辭,執拗的道:“本宮問的——是何人所為?!”
靜雲悚然,不敢輕易再答。
然而她不說,自然有的是人上趕著為太子殿下表忠心,當下便有一名宮人執禮回道:“回殿下,是之前教導晉陽公主的季氏,已被陰妃殿下發去慎刑司審問了。”她與季嬋關繫好,如果說季嬋意圖謀害長孫皇後,她是不信的,但是這樣的大事,她縱使想幫忙也有心無力,如今回句挑不出錯處的話,如若殿下念及之前的情分,願意給季嬋留個全屍安葬也是好的,其餘的卻是不敢再想了。
冤?冤又能如何?宮人低垂著眼,在這樣的深宮內,冤死的比罪有應得的要多得多。
“本宮知道了。”李承乾神色未變,轉身向陰妃行禮,“今日多虧您在場,否則這立政殿怕是要亂了套了,天色近晚,多有不便,您早日回去休憩罷,阿母這邊有高明守著便是。”
陰妃看著李承乾這幅疏遠有禮的模樣,青年長身玉立,禮儀周全卻隱隱有些逼迫的意味,心下警惕,面上露出宛若長輩般的和藹笑容來:“有你在,本宮自然是放心的,只是阿姐病重,不若將靜雲留在此處,以便照料。”
李承乾答應下來,等目送陰妃遠去之後,就招來阿喜,要他立馬出宮,去永昌坊內尋找一人:“切記,找到孫道長之後,沿路將阿母的病況說明,領著我的腰牌去!但凡有人膽敢阻攔,一味不管,有本宮擔著呢!”
“大郎,這……這能行嗎?”阿喜憂心道。
“勿要多言!速去速回。”李承乾輕聲喝道,又瞥了坐立難安目露打探的靜雲,心中殺氣更甚。
與那名宮人一樣,他不相信這事是季嬋做的,先不說她那樣膽小的性子,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季嬋的品行他在瞭解不過。再者,一個不通醫理的人如何得知蛇香子與藥方相沖?有人指使?那她為何不將幕後之人供出?怕打擊報複?一個黑戶有什麼可怕的!勉強算是有關系的那兩個人能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季小娘子自以為能夠瞞天過海,卻沒想到自己的底已經叫太子殿下翻了個底朝天,並且為了避免別人也查到這些,護妻心切的李承乾還揮舞著鏟子上頭蓋土,埋藏得嚴嚴實實,細枝末葉也叫他抹去,再無人能夠得知。
只是說,為了連藤帶瓜的挖出那些蓄謀已久的人,李承乾不免得按下暴躁不安的心思,先安了某些人的心,待她們鬆懈下來。如今時機已到,孫道長住處離宮不遠,等他趕到之後再詳細診治阿母的病情,到時藉著靜雲,一步步開啟缺口。
陰妃!
父親不知,不代表他糊塗,幹涉朝政,結黨營私,輕易越過帝王的底線,只怕自己會落得屍骨無存!
至於季娘子,他已經令阿錦趕了過去,有他手令在手,慎刑司的人不敢如何。
長孫皇後病重在床,此時他不敢輕易離開,左右為難,李承乾已經做到盡量兩全,再無他法。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填坑了,我年紀還小,涉及爾虞我詐的東西難免會有些稚嫩,望諸位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