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崇安到塞北,路上需要十幾天,好在秀慧不嬌氣,連續趕路也沒讓她吃不消。大約過了十天,衛淵三人路過京城,恰是深夜,便在京中休息一夜。
衛淵已有八年不曾回過京城,這裡是他曾經生活過、從小長大的地方,從前那樣的熟悉,如今竟也覺得陌生。秀慧也有幾年不能來過,她對京城的印象要更模糊一些,八年前她才三四歲,記不得多少事,再後來出了獄便去了通州,這京城在她記憶中還停留在三四歲。
“衛大哥,我想……我們能不能……去我家老宅子看看?”秀慧怯怯懦懦的對衛淵說,頭都不敢抬。
衛淵猶豫片刻,也憐惜她,還是答應了。
只是原先孔家的老宅早已搬進了其他人,門匾上寫著的不再是孔府,最後也能沿著院牆走了走,這樣便算是看過了。
都說是近鄉情怯,秀慧曾無數次想過要再回京城老宅看看,可如今真到了,除了遠遠看上幾眼也沒什麼可做,甚至她真瞧見了還反而有些畏縮。
連續多日趕路,都沒好好吃過飯,既然到了京城,總不好再委屈秀慧,衛淵便帶著她找了處酒樓,要她想吃什麼點什麼。
“扶風?”
聲音從衛淵身後某處傳來,衛淵聽見後身子僵了一下,很快便有人走上前來站在他身邊,手拍了下他肩膀,語氣似驚似喜,“真的是你?”
扶風。真是很久沒聽人叫過了。這原是太子為他取的名號。
眼前人衛淵認得,雖經年未見,但他也沒怎麼變。
“咱們真的很久沒見了,你這些年,還好嗎?怎麼都不回京?”此人叫武昊,原也是太子伴讀,只他父親當年不曾支援太子,甚至是選擇了出賣,才得以保全武家繼續官運亨通,榮華富貴。
“挺好的,在外謀生,抽不出時間回來。”衛淵回應地淡淡的。他本不想跟著武昊去包廂,更不想與他深談,但想到在酒樓裡談起往事又不合適,只好還是跟著去了。
武昊是個紈絝子弟,拉著衛淵一直在敘舊,衛淵聽他說著,偶爾點頭當做回應。對於武家曾出賣太子的事,他心裡無法不介意。
“你如今做什麼?要不要回京謀個差事啊?你不知道,聖上登基雖也七八年,但身邊仍舊缺得力之人,就說錦衣衛如今就缺個管事的,你功夫好,正適合這差事,你要有想法,我可以託我爹和聖上說說。”
“不用。”衛淵冷靜拒絕,也終於不想再聽武昊敘舊,起身告辭。武昊還欲攔他,“別啊,咱們這麼多年不見,得好好敘敘舊,不醉不歸——”
“武昊。”衛淵打斷他,站起身徑直往門口走,“我和你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說完,衛淵便走了。留下武昊在包廂裡氣急敗壞地罵他不識好歹,跟當年一個樣子。
衛淵理都不理他,出了門去找春山和秀慧,收拾了東西,又上路。出城門時,衛淵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他曾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到最後也不過只是座路途中經過的城池。除了它是王朝的都城外,再無其他。
……
有了那日遇見梅梓蘭的事,宛棠閑下來就往榮靖府上去,想多陪陪二嫂,這些年她照顧榮靖,不容易。如此,每日在賭坊忙完,又去榮靖府裡走動走動,日子過得也快,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下旬,算著日子,衛淵也該回來了。
岑府今年新制的冬裝都送了過來,清碧一件一件疊好,放進櫃子裡。誰知宛棠忽然回了府,又要清碧把衣裳全都拿出來,一件一件的拿起來放在身前對著鏡子比量。
清碧起先還不解,轉念一想,又明白了,笑著上前幫宛棠打點,“是衛公子回來了吧?瞧把小姐高興的。”
“是啊是啊,他回來了,這一走一個多月呢。”宛棠最後選來選去挑中一件大紅色的新衣,卻又覺得有些過豔,“大紅色會不會太豔俗了?”
“才不會,小姐模樣生得這樣好,又還年輕,穿大紅正合適的。”清碧過來幫宛棠換上新衣裳,還拿了個手爐給宛棠。
宛棠一個月不曾見到衛淵,心裡記得很,恨不得立刻見著了才好,不停地催著抬轎人快一點。等到了西府園時,衛淵早已到了多時,正在屋子裡換衣裳。宛棠顧不得什麼矜持,推了門便進去,撲進衛淵懷裡。
“你終於回來了。”衛淵把雙臂收緊,摟著宛棠,“嗯,我回來了。”
“你以後不能離開我這麼久了。”
“好。我身上涼,先起來。”
“不要,我就要抱著你。”宛棠非但不鬆手,反而還擠著腦袋又往衛淵懷裡鑽了鑽。
宛棠抱夠了才放開手讓衛淵去換衣服,衛淵隨口問了問賭坊的生意。
“好著呢,如今少了些渾水摸魚的人來,咱們也落得清閑,再者這一個月賺得也不比從前少多少。”宛棠幾分得意地說著,“你呢?去塞北很辛苦吧,秀慧到了那怎麼樣?還適應嗎?”
“在那陪了她兩天,瞧著倒是還行,那丫頭隨和,不多事。她親戚家裡還有個跟她年歲差不多的,應該還可以吧。”
“衛淵,遠方親戚到底比不了自己親姐姐的,再者她姐姐年紀也不小,早點從那地方解脫出來才能早點重新開始。莫說是兩萬兩,就是四萬兩我們也該早點贖她出來。”宛棠說的是心裡話,她也是女兒身,多少都對孔家姐妹有些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