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靜怡抬起頭來愣了愣,似乎是不太相信似的看著鄭凱文。鄭凱文用手指輕輕地擦了一下她臉上的水,像小時候溫敬賢帶她來家裡玩,她被門口的大狗嚇哭了,躲在一旁一個勁兒地哭,那時候他也是這樣用手指替她擦眼淚。
已經很多年了,真的很多年了。
“真的,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也願意那麼做,可惜,我不知道。”鄭凱文面帶愧疚似的向她笑了笑,“靜怡,我們結束吧,到此為止吧。”
那聲音像最鋒利的刃,在溫靜怡繃了很久的弦上飛快地切了下去,沒有痕跡,也沒有迴旋餘地。
斷了。
結束了。
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溫靜怡不顧一切地哭了起來,就這樣倒在鄭凱文的懷裡,像小時候那樣不顧一切地哭了起來。而這一次鄭凱文也並沒有推開她,也還是像曾經安慰一個妹妹那樣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小聲地說著:“沒事了,沒事了。”
只是這一次他說的是:“其實,我從來都不願意傷害你的。”
從鐵門後走出來的時候,周雅瞳就看到了坐在玻璃隔板後面的鄭凱文。幾天的時間不見,他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是穿著筆挺的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茍,只是臉上帶著不太明顯的瘀青。
看到周雅瞳走出來,鄭凱文站了起來。
“你臉怎麼了?”周雅瞳拿起了聽筒,從小牢房轉移到看守所之後她除了律師沒有跟任何人會過面,包括蘇孝全,但對於鄭凱文的到來她也並不覺得意外。
“沒什麼,被人揍了一拳。”鄭凱文伸出手,意識到隔著玻璃無法碰到對面的人時,他又把手縮了回來,“感覺好久不見了,你好像瘦了。”
“這個人估計挺恨你的,——我瘦了嗎?”周雅瞳伸手摸了摸臉,揚起嘴角笑了一下,“在這裡吃得其實挺好的,也不像外面傳言的那麼可怕,大家都挺好的。”
鄭凱文對於周雅瞳在裡面會不會過得很好並不很擔心。畢竟有蘇孝全在,這一路他會比自己處理得更順溜和妥當。
不過周雅瞳也還是瘦了,大約是衣服的關系,鬆鬆垮垮地罩在單薄的骨架外,讓人忍不住想抱一抱。
“對了,我帶了東西來。”鄭凱文放下聽筒從身旁的公事包裡抽出一份檔案紙,貼到了玻璃上,周雅瞳看到抬頭的大寫英文時就是一愣,“你……”
“我離婚了。”鄭凱文笑了笑,笑容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平靜和坦然,隔著薄薄的紙張倒映著他修長的手指,周雅瞳忍不住伸手在他指尖的位置上輕輕地摸了摸。鄭凱文沒有鬆手,因為一鬆手那張紙就會掉下來,而他另一隻手正拿著聽筒,他想聽到周雅瞳的聲音,看著她的表情。
“從現在開始,我是單身了,我可以正式追求你了。”
“你不是已經在這麼做了嗎?”周雅瞳笑了笑,她是真的沒想到鄭凱文帶來的會是這樣一份檔案,在她設想過的千萬種可能性裡,唯獨沒有這一樣。
鄭凱文是為了什麼跟溫靜怡結的婚,她心裡很清楚。但他現在卻為了自己,連這最後的求生索都放棄了。
“是,就是……”鄭凱文松開手,檔案紙落在了地上,而他的手卻仍貼在玻璃上,“我以後可能不會像以前那麼有錢了,也不能把整個電影院都包下來了,以後說不定連爆米花都只能兩個人吃一桶了……”
這是周雅瞳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希望,而這希望竟然是自己帶給他的,連周雅瞳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沒事,沒有爆米花也一樣。”她笑了笑,眼角彎起的弧度裡卻有晶瑩的光,她隔著玻璃貼住了鄭凱文的手掌。
“只是……”周雅瞳盯著手掌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鄭凱文的身上,“你會後悔嗎?”
會後悔嗎?
是啊,會嗎?
溫敬賢也這樣問過他,當他把這份離婚協議書拍在鄭凱文桌子上之前,先遞過來的是一記鋒利的勾拳。鄭凱文是完全沒想到平時溫文儒雅的溫敬賢會突然露出這樣一手,整個人往後栽倒在椅子上,嚇得秘書進來問要不要報警。
“沒事,你出去吧。”鄭凱文擺了擺手。他抽了紙巾壓住鼻子,止住了血才抬頭看了看溫敬賢:“你覺得舒服了?”
溫敬賢甩著被弄疼的右手看著他,直到鄭凱文站了起來他才把那份離婚協議書甩到了桌上:“鄭凱文你會後悔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
鄭凱文想起來了,溫敬賢用的是肯定句。
但是他不會的。
他已經想了很多個夜晚,在失去甚至只是可能失去周雅瞳的每個夜晚,他仔仔細細地想過很多遍,他不會後悔的。
不會的。
“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看完了簽字的離婚協議書,鄭凱文把檔案塞回到了信封裡,抬起目光看著溫敬賢,“那天我跟靜怡……”
“我知道。”溫敬賢甩了甩充血的右手,別開目光沒有去看鄭凱文,“我知道你跟靜怡並沒有發生什麼。”鄭凱文愣了愣,溫敬賢已經轉過身來看著他:“但是她那樣一心一意地想要嫁給你,我這個做哥哥的能說什麼,做什麼。”
溫敬賢是真的很疼這個妹妹,鄭凱文看得出來,哪怕溫靜怡要炸了這個地球,溫敬賢也會為她準備炸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