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終於再度開啟。我淚流滿面,有些無助地奔跑在路上,一時間甚至都沒聽見霍餘生的呼喊。
“安好!”手腕被拽住。我這才回頭,看著霍餘生一臉著急的模樣,“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哭成這樣?”
“我爸、我爸。忽然病情加重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我說著。眼淚又止不住滑落下來。
也來不及深究霍餘生為什麼還沒走,現在看到自己的熟悉的人。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根本捨不得放開。
霍餘生有些驚愕地看著我,然後把我拽到車子面前:“上車,我們快點兒趕過去!”
我抹一把臉上的淚水。堅定地點點頭。二話不說就直接上車了。
一路上,汽車飛馳。窗外的街燈一閃而過。我恍恍惚惚地看去,模糊了一大片視野。還是那樣。我不喜歡醫院,不喜歡那種生離死別的悲痛。現在。難道我也將面臨這種讓人悲傷的情況了嗎?
我心中一陣悲痛,曾經,那麼多次父親都挺過來了。現在難道會到了訣別的時候了嗎?不、不要,我不想父親離我而去。我現在。也就只剩下他這麼一個親人了。淚如泉湧。任我怎麼抹去都沒辦法拭幹。
“安好。別擔心,說不定只是醫生危言聳聽而已。”趁著紅綠燈的間隙,霍餘生偏過頭來,淡淡地看著我,眼神中帶著安慰與鼓勵。
我狠狠地點點頭,心中給自己打氣:喬安好,你要好好的,要振作。不然父親也會對你失望的!
我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自己的眼淚,牙齒死死地抵著嘴唇,幾乎咬得出血。
“安好,放輕松,你這樣叔叔也會心疼的,”霍餘生伸手,輕輕地拭去我臉上的淚痕,“這樣,我也會心疼的……”
我微微一愣,連忙扭過頭,躲開他的動作。說到底,我們只是陌生人,還沒到這麼親密的時候。
“謝謝!”為了防止他繼續那般親密的動作,我自己拿出紙巾,擦幹臉上的淚水。
霍餘生怏怏地停下自己手上的動作,把手放回方向盤上,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漫長的紅綠燈終於過去,霍餘生轉而繼續開車,再也沒有什麼過激的動作。
等到霍餘生把車子在停車場停好,我來不及管霍餘生,自己就飛快地跑下車,向著醫院裡面奔去。
當我急急忙忙跑到前臺,問值班的小護士我父親在哪兒時,小護士冷冷地說是在走廊盡頭的那個手術室中,還讓我先去交手術費。她們早已經看慣了這些場面,心中的不忍早就習慣性地壓了下去。
這個月的工資還沒有發下來,之前的早就交房租,給平時的護理費了,我現在是真的拿不出那麼多錢啊。想到這兒,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後面追上來的霍餘生。
霍餘生微微一愣,然後是淡然地說道:“沒事,我去交費,你去守著父親吧。”
還好,我突然覺得慶幸。還好霍餘生還在,還好他跟著一起來了,否則,我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光是手術費就是一個大問題,我微微一嘆,這下子霍餘生又變成了我的債主了。反正也是給他打工,這些也都無所謂了……
我看著手術室門上那通紅的“手術中”三個大字,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焦慮的感覺之中。似乎和十幾年前一樣,當時我也是這般端正地坐在手術室門前的椅子上,而在其中的,不是父親而是自己的母親。
當時,我和父親一起坐在冷冷的長椅上,整個走廊上都只有我們兩個人。父親那時估計也像我現在這般煎熬吧,我記得他是一直死死地盯著門上“手術中”的幾個大字。我還小,還不懂得什麼是生離死別。
但是直到現在,我還是記得父親當時的反應。門開啟的時候,父親明明是很激動地看向從門中走出來的醫生,眼神裡帶著一絲期待。當看到醫生輕輕搖搖頭的時候,父親就那麼摟著我哭了。
我從來沒看到自己鐵人一般的父親哭得那麼傷心過,我唯一清楚的就是,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母親了。此後很多年裡,我們都極少聊到母親……
而如今,坐到這兒的變成了我,所有的不安與無助全部都彙聚到了我的身上。我埋著頭,牙齒死死地抵住嘴唇,現在,也只有痛才能讓我保持堅強了……
“好了,”我聽到淡淡的腳步聲,然後一個人在我身邊坐下了,“我問過小護士了,聽說只是病情突發,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