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臨川一窒息,不知自己在緊張什麼,意有所指地強調了一句:“但我沒死。”
“嗯。”她點點頭,輕松笑道,“我也很高興將軍活下來了。”
席臨川淺怔,遂睇視著她,想把她這話裡的意思琢磨個透。
“我……”她說著咬住嘴唇,覺得有些話直說很難為情,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又呢喃著開了口,“我至今仍不覺得我起初對將軍說的是錯的——那一道坎,於我而言確是很難邁過去。”
她稍一停頓,對上他的視線,在臉紅心跳中說得吞吞吐吐:“但我……我也想試試將軍所說的那種生活了,長公主和大將軍那種。所以……”
紅衣稍一聳肩頭:“邁不過去的坎,我試試能不能繞過去吧……我試試看。”
她說得極不確信,委實對自我調節心理狀態的事沒什麼自信可言。說完後安靜地等了一會兒,沒等來動靜,猶豫著抬頭望一望他。
——案幾對面的席臨川好像石化了一樣,目無焦距地愣在那裡,如同剛被什麼東西迎頭一撞,撞傻了。
紅衣複又低下頭去,在他這呆滯的視線下美目流轉,琢磨一番後起了身,繞過案幾坐到他身邊,伸手在他眼前一晃,神色肅然:“將軍這是什麼反應?若覺得這樣不好,就當我沒說……”
他驀地轉過頭來,嚇了她一跳,怔然對望了良久,聽得他微有顫意地道了一聲:“多謝。”
是夜,快馬揚著塵土馳入珺山,在山腳處府邸的門前停下,未待迎出來的小廝多做詢問,便一舉牙牌:“禁軍都尉府。”
小廝連忙讓開路,向同伴遞了個眼色吩咐前去傳話。片刻,府中各院燈火陸續亮起,席臨川衣冠齊整地迎了出來,毫無睏意,一揖:“大人。”
“將軍。”對方還了一禮,遂將一絲帛卷軸呈與他,“陛下手令,傳將軍回長陽。”
席臨川接過手令掃了一眼,眉頭稍皺:“現在?”
那禁軍一拱手:“陛下希望能在明日早朝時見到將軍。”
席臨川面色微沉,簡短地交代了府中下人幾句話,又著意囑咐齊伯不必去擾紅衣,讓她次日收拾妥當啟程回長陽便可。
而後著人備馬,與那一眾禁軍一併行去。
緊趕慢趕,還是未能在卯時早朝開始前到達。
進入皇宮時遲了約莫一刻,聽得傳召,舉步入殿。察覺到一眾朝臣沉默著投過來的目光,席臨川只作未覺,行至殿中一揖:“陛下。”
周遭一寂。
席臨川抬眼一掃,輕而易舉地覓得幾道顯帶嫉恨的視線,默然不言。
“看來驃騎將軍的傷大好了。”皇帝的話間帶著幾許輕松。
席臨川一揖:“是。”
“那朕交待你件事。”皇帝的語氣沉了幾分,頓了一頓,續道,“無關軍中,但只能你辦。”
席臨川淺怔,靜等其言。少頃,餘光掃見九階之上的宦官行下來,手中託著一託盤走到他面前,一欠身:“將軍。”
他抬眼看去,那盤中只置著一枚牙牌,朝上的這一面刻著八個字:“禁軍都尉府,指揮使。”
席臨川一驚:“陛下?”
“將軍在珺山時間久了,想來還不知情。”皇帝淡睇著他,緩緩說著,“朕疑赫契人在長陽城中布有眼線,著禁軍都尉府指揮使徹查。但前日夜裡,指揮使被人暗殺在府中,七竅流血。”
滿殿死寂中,席臨川倒抽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