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話跟她說……
紅衣亂成亂麻的思緒中忽地有了這麼一瞬的清明,她怔然站起身,一步、一步,全然不受控制地向他走過去。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無論是從前出手傷她的時候、與何慶過招的時候,還是如今小心護她的時候……都總是風姿俊朗,從來沒有狼狽過。
“紅衣……”他望著她喚了一聲,她發著懵蹲下|身去,慌亂地想要伸手扶他。
他卻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手,急促地緩著氣,似乎連呼吸都會搐疼傷口,蒼白的薄唇顫抖不止:“你回長陽去……”
她一怔。
“你回長陽去……”他又說了一遍,抬眸望一望她,又道,“那隻紫檀盒子……呈給陛下。”
疾步走來的幾人撞進視線,紅衣茫然抬眼,目光觸及皇帝陰沉的面色時倏爾清醒。
那隻紫檀盒子……!
她不知那裡面盛著什麼,但席臨川提了兩次,在重傷中都不曾忘記過。
裡面一定又對他很重要的東西。
紅衣竭力理清思緒,在一行人進入他房中前終於回過神來,撐身起座一拜:“陛下聖安……”
皇帝被這突然傳來的低啞女聲一震,不由得回過頭去,睇一睇她:“紅衣?”
“妾、妾身……”她顫抖不止,煩亂地狠一咬嘴唇,才被疼痛激出短暫的冷靜,“妾身要回長陽一趟。”
“回長陽?”皇帝皺眉看著她。
“是……”紅衣叩首,“將軍昏迷前,特意提到讓妾身……回長陽府中,取一隻盒子呈給陛下。”
皇帝神色一凜,睇一眼身側禁軍,道:“送她去。”
紅衣半刻也未敢在長陽多留,入府直奔書房,按他所言的地方找到了那隻盒子,又立刻轉身離開。
剛是天濛濛亮的時候,她這隨去了珺山的人突然而至,難免讓眾多僕婢一驚,自有人想上前詢問是否出了什麼事。
她卻連腳都不停一下,丟一句“來日再說”便疾步離開。旁人看看她的焦灼,又見有禁軍同行,就連問都不敢多問了。
禁軍是備了馬車送她回來的,雖然也走得很急,原本不緊不慢走了三日的路程只用了一夜便到。紅衣踏出府門時再看看那馬車還是皺了眉頭,拽住一名禁軍便問:“不用馬車了,大人騎馬帶我可好?”
“……娘子?!”她這話著實嚇到了那禁軍,兀自緩神片刻才明白過來——她到底已是有夫家的。
“萬一這是救命的東西呢!”她睇著盒子急道。那盒子上著鎖,無法知道裡面是什麼,她一面覺得大概不會是什麼靈丹妙藥,畢竟這是突發事件,席臨川不可能提前準備;一面又禁不住地想萬一是怎麼辦?萬一是,興許早到一刻都能救他的命。
禁軍到底清楚輕重,略作躊躇後便點了頭,伸手扶她上馬。
一行人複又疾馳出城,照著來時的路折返回去。傍晚時,回到了珺山。
紅衣這並無騎馬經驗的人,經了一路的顛簸,覺得骨架都散了……甚至連思緒都要震散了!
踏入府門的那一瞬間,又驟然清醒如舊。
——裡面還是忙忙碌碌的,和昨日此時毫無差別。進進出出的宮人、低語交談的禦醫太醫,無一不再提醒著她席臨川的傷勢有多重。
紅衣鼻子一酸,貝齒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忍住了攔下正忙碌的宮人詢問席臨川情狀如何的心,只言簡意賅地問了禦醫一句:“陛下在麼?”
幾個禦醫同時噤了聲,回過頭看看她,輕道:“在正廳。”
紅衣拎起裙擺,小跑著朝正廳去。
她跑得急,心裡亂得什麼都顧不上。待得一腳跨過門檻、看到幾步外的皇帝時,才倏爾意識到這是個封建王朝,禮數多著呢。
靜一靜氣,她按捺住焦灼跪了下去,一叩首:“陛下聖安。”
廳中幾人同時看向她,很快便聽到皇帝說:“快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