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同等了片刻,有婢子端了水進來。毫無防備地驀地看到一張花臉,那婢子顯然嚇了一跳,“呀”了一聲足下一退,水濺出了一些。
當即一陣窘迫,席臨川看看那婢子的模樣,尚能忍住,平心靜氣。視線一挪再看看紅衣的臉,便忍得費勁了。
紅衣雙頰微熱地暗一瞪他,被他一副憋笑憋得辛苦的樣子弄得生氣。咬一咬唇,不理他,起身過去洗臉。
仍有些發懵的神思被溫水一潑,清水劃過唇邊,有些許滲進口中。帶著眼淚發苦的味道,還有脂粉淡淡香氣,和紅衣現下的心情一樣,說不清究竟是好是壞。
次日下午,申時三刻的時候,席臨川鼓足勇氣親自去敲了紅衣的門。
一如紅衣因這身份轉變不知該怎麼和他相處一樣,他亦不確定怎樣做才合適。
院門開啟,來開門的婢子從前是他跟前的人,盈盈一福:“公子。”
他做了個噤聲的首飾,舉步進去,到她房門口時,隔著珠簾看到她正對鏡梳妝。
依稀杏色的提花曲裾顏色淡雅,腰間緊緊一束,將身材勾勒得姣好。她對著鏡子認認真真地畫好眉,又仔仔細細地打量自己一番,繼而拿起已挑好的耳墜戴上,然後便抬手支了下巴,開始發呆。
“唉……”
他聽到一聲輕而悠長的嘆息,遂咳嗽了一聲。
紅衣回過頭來。
“準備好了?”他揮開簾子,一壁走進去一壁問道。
紅衣點點頭,站起身來。
“馬車已等在外面了。”席臨川微一笑,退開半步示意她先行,紅衣略頷著首走過去,他提步跟上。
長陽城的街道,如常的熱鬧。揭開車簾便看到過往的人群,有商家叫賣著、有小孩子追鬧著,總是這樣一派盛世之景。
往北行了數裡,車夫馭馬一拐,往東面去了。
很快,就到了她熟悉無比的平康坊。
天已漸黑,平康坊裡也漸漸熱鬧起來,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在街頭、門口、樓上迎著客,脂粉氣縈繞四周,把紙醉金迷的氣氛渲染得十足。
紅衣放下簾子不再多看這種“攬客”的場面,直至馬車停住。
席臨川先行下了車,而後將手遞了回來,沒多作聲,順理成章地扶著她也下了車。
正是其他受邀賓客也陸續到來的時候,紅衣還沒來得及抬頭多看看這以後大概沒什麼機會再來的竹韻館,便聽到有人同席臨川打招呼。
“大司馬。”來者銜笑以他的新官職相稱,拱手一揖,目光就注意到了紅衣。
睇一睇她,那人頓時恍然:“這位就是陛下賜給大司馬的美人兒?”
席臨川沒多應話,輕一頷首,那人悠哉哉又道:“大司馬真會討美人歡心,這竹韻館的歌舞難得一見,上一次沒見哪位貴客帶家眷同來,唯大司馬剛納了妾就帶過來。”
紅衣輕抿的朱唇微微一緊,雖覺這話聽著教人不舒服,也不好發作。
複又有幾句寒暄,少頃,那人向席臨川一拱手,便又去同旁人打招呼了。
“你別在意……”他輕聲解釋道,“那是薊陽侯的幼子,說話慣不中聽。”
她點了點頭,淺笑著應了句“沒事”,便隨著他繼續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