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並無凱旋時的那番喜悅,無心多聽半句這樣的話。垂在身邊的手無所適從地搭在了劍柄上,過了一會兒,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又過一會兒,隱隱地沁出冷汗來。
若她不在……
心頭的恐懼暗生著,隨著他一步步地前行一分分地加深。
若她不在,這就會是他此生最後悔的事。
不止是後悔此番讓她去了祁川,更後悔之前一年多裡的每一件事——他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找她算賬的。如果他沒有,她也許久不會那麼討厭席府,也就不一定執意要贖身了。
眼眸低垂著,他的餘光隱隱掃見那一行人近在眼前了,握著劍柄的手複緊了一陣,終於意識到那汗水帶來的滑膩,他啞聲一笑,看似鎮定、實則十分忐忑地抬起頭……
“將軍。”
映入眼簾的是餘衡,他抱拳稟道:“一切平安。”
“……”席臨川眉頭微挑,無暇理會餘衡的回稟,視線越過他向後看去,在人群中一掃——
“登登登登”地一陣猛跳後,這顆久懸的心終於安穩下來。
望著那張面容看了又看,他終於敢完全確定這確實是她,深深地一呼一吸,喚音微啞:“紅衣……”
這廂正低著頭走神、一邊走神一邊在心底碎碎念為何恰好碰上他“大駕光臨”澤平的紅衣一怔,抬頭睇一睇他,總上前去,屈膝一福:“將軍萬——啊!”
她一句問安的話未能說完,驀地被人一拉撞進懷中,一股並不算陌生深沉的薰香氣息傳來,紅衣一驚,立即反手推他。
幹什麼啊!
這是大街上啊!男女授受不親啊!
席臨川雙臂緊環,感受著懷裡扭來扭去的很用心的掙紮,須臾,終於舒出一口氣,心中的一句感慨完全沒過腦子:嗯,熱的,活的。
紅衣自是不知他連日來的擔心與現下的心情複雜,只聽得他那一聲輕籲似極是舒心,全然不顧她的不情願,當即一怒,低喝一聲:“放開!”
席臨川滯了一瞬,倏爾抬頭看去,眼前上百個歌舞姬外加一眾澤平百姓在他目光劃來的同時紛紛避開視線,各自看天、看地、看風景,一個個窘迫得不行。
“……”他喉中噎了一會兒,僵硬地方開她,不問也知她現下是怎樣的不快。
紅衣眉心緊蹙、滿臉通紅,連緩了好幾口氣才平複了心緒,抬眸瞪著他,話語生硬又迫著自己客氣:“不擾將軍正事……”
她話音未落拽著綠袖便要離開,臉上的紅暈一時根本褪不去,死死低著頭不看周圍人的反應,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心裡把席臨川罵了八十遍!
他並沒有去追她,靜一靜神,稍平複了滿心的欣喜,睇一眼餘衡,示意他跟上,而後逕自回了客棧。
天色已很晚了,她們一路奔波必定勞累,他忍著沒再去找她,在床上躺著發呆,不知不覺到了天明。
紅衣一夜好眠。
這一路都走得提心吊膽。見到餘衡特地帶人趕來後,心裡更不安穩,還道這是出了什麼大事所以差人來保護她們。
眼下可算離長陽不遠了,終於可以睡個懶覺,明日慢慢回去便是。
心情放鬆下來,頓覺格外疲憊,這一覺睡眠質量頗高,醒來時窗外已陽光明媚,她伸了個懶腰起榻穿衣,洗漱後欲開門叫夥計來點些吃的,目光一掃,話噎住了。
席臨川倚在過道對面的牆邊抬頭看一看她,微一笑:“睡足了?”
“嗯……”她點點頭,他站直了身子,神色凝重,“我有話要問你,隨我來。”
紅衣略微一啞,心覺這是有要事詢問。不做多想地便提步跟上他,心中有點悲慼地暗自吶喊:餓……
席臨川默不作聲地走著,她默不作聲地跟著,因為二人都十分安靜又未帶隨從,這般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也沒引起什麼圍觀。直至到了一條小巷邊,席臨川向裡一拐,紅衣愣了一瞬,複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