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這個,就實在覺得書房無趣了。
倒不是他動了什麼“歪心思”,只是數算起來已有月餘沒見到過她,又因有請柬的事讓他心絃緊繃,這月餘就顯得格外漫長了些,好像已過了幾個春秋似的。
然後,方才那一頓飯的工夫就顯得分外的短,話都沒有說上幾句,他就又看不到她了。
嘆了一口氣強定心神,席臨川在案前坐下,以手支頤,心裡直罵自己沒出息!
好歹也是活過一次的人了,且兩世裡明明都活得算是精彩,經過朝堂歷過沙場,事事瀟灑,如今竟被她這麼個……字很醜、人比較傻、反應尤其不靈敏的姑娘,弄得魂不守舍。
黑著一張臉,席臨川擱在桌上的手指敲了一下又一下,心煩意亂。
吃飽睡足,申時二刻,紅衣去了竹韻館前廳。
大約再過兩刻左右,就該有賓客陸續到了。此時已收拾妥當的前廳安靜一片、布場結束的後院也安靜一片,和她一起悄無聲息地等著,等著一起驚豔長陽。
在連日勞頓中被她所疏忽的激動在這片安寂裡,越湧越厲害。
從今至古,這都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排一出精彩絕倫的舞蹈,讓眾人喜歡,最好能傳得遠些……
傳開之後,旁人知不知道這舞是自她而出,都不重要,她自己有一份回憶留下就夠了。
這個念頭,在她到了這大夏朝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連想都不敢想。在極度灰暗的情況下,美好的夢想會襯得現實更加灰暗。更沒想過居然真的還能實現,而且這麼突然。
深吸口氣,紅衣悄聲道了一句“加油”,又恢複成該有的平淡心態。
這場在長陽城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熱度的晚宴終於開始了。
一聲鐘鳴之後,廊下數道竹簾同時放下,將已提前置好的案幾坐席一一隔開,成了一個又一個小間,每一間約莫能坐四五個人。座次是由謹淑翁主親自著手安排的,她依著對長陽的瞭解,將相互熟絡的賓客安排在一桌。
已在正廳中等候了一刻的賓客們由婢子領著,各去落座。天色已暗了,基本瞧不見隔壁小間中的是誰,除非有平日裡極交好的聽聲也可辯人,就繞過簾去打個招呼,婢子便索性將中間的隔簾拉上去,兩間合做一間。
又一聲鐘鳴,擋在各小間前面、將賓客視線與湖泊水榭隔開的簾子也拉了起來,院中佈局映入眼簾,原還在交談寒暄的眾人就霎時安靜了。
這地方本就花了重金來修,處處精緻講究。此時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三面迴廊籠燈齊整,暖紅的光暈映在水中,近些的地方藉著那光又依稀能瞧見精美的雕樑;迴廊往裡,水面看著安靜且單調了些,但視線再挪便是湖中央的水榭。
那水榭此時被映得燈火通明,正面門窗皆撤了,只有幾根立柱支著,立柱之間懸掛薄紗。榭中舞者的身形被燈光投射在薄紗上,能看出似是輕甲,也能看出腰間佩刀。
“咚——”一聲鼓聲,從三面迴廊齊聲震起,剛剛有了些低語的席間頓又歸於安靜,賓客們繼續全神貫注地看去。
鼓聲並未就此終止。那一聲之後,又齊整地響了一次又一次,節奏愈來愈快,最後成了細密的一串。
然後戛然而止。
席臨川神色微凝,不覺間有點“走神”——原只是沖著紅衣來的,目下倒真有點想看看這舞是什麼回事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吟誦的聲音自三面響起,雖是女聲卻皆沉肅,字字鏗鏘得彷彿直擊人心,十足的氣勢讓連舞姬都沒看見的觀眾微微一震。
一旁的側間裡,謹淑翁主別過頭笑看紅衣:“真行啊,還真的連舞姬不出場都能讓賓客不走神?”
“那是。”紅衣微挑眉頭,“我追求的是全方位的感官效果。”
臺上的舞蹈漸入佳境,各樣樂器完美搭配出的振奮人心的樂曲裡偶爾也有幾許悽意縈繞而出,激起聽者各樣的情緒,連案上佳餚都顧不上。
左右兩側自迴廊通向水榭的小橋上也亮了燈,數名舞姬齊舞,在微微紅光下,襯得場面更加恢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