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藝不賣身”這說法,又不是什麼新詞。
席臨川可算明白了她最初的想法是如何的,定神思忖一會兒,緩言道:“平康坊一些有名的青樓也有清妓是不假……”他的話滯了滯,“但……真沒聽說過哪個青樓裡……全是清妓的。”
“可我們不是青樓啊!”綠袖提醒道。
“但客人不會這麼想。”席臨川掃了她一眼,坦誠道,“縱使我這不去青樓的,聽說你們要備歌姬舞姬,都直接想了那一面——你們可以跟我解釋明白,但到時若是有錢有勢的客人非要歌舞姬……咳,你們擰得過嗎?”
這是個問題。
如若慣性思維如此,那麼很多事便不是她們定了規矩就能行規矩的。
紅衣心裡不由得生了點悲慼,覺得不知該怎麼評價這樣的事,歌舞本都是藝術範疇,在這裡卻幾乎全和皮肉生意繫結了。她在現代時一心想當個舞蹈家,在這裡,只怕舞跳得再好,也不過就是個“舞跳得很好的舞姬”。
“賤籍”、“青樓”、“賣身”這些詞是跟舞姬捆綁的,而“藝術”、“美感”什麼的,並不重要。
她無聲地一喟,知道自己拗不過所謂“主流”,不能做螳臂當車的事給自己招惹麻煩,心裡便默默將這想法放棄了,忽聽得綠袖道:“明明有……”
紅衣和席臨川皆一愣,綠袖明眸輕抬:“還在敏言長公主那裡時,我聽說平康坊東角有一家全是清妓,歌舞姬們議論了好一陣子,後來……關了麼?”
席臨川仔細一思,瞭然道:“你是說竹韻館。”
紅衣眼眸一亮——如是真有先例……
席臨川笑喟著倚在靠背上,幾句話就解釋清楚了:“那其實是淮昱王謹淑翁主名下的舞坊,謹淑翁主素愛樂舞,所以專備了這麼一撥人供她解悶。後來她又好奇做生意是什麼感覺,就開竹韻館——那地方窮人去不起,達官顯貴則都知道底細,即便真去了也不敢做什麼,誰也不敢圖一時之快開罪淮昱王。”
換言之,那竹韻館也不能算逆了規矩、首開先河的“先例”,只不過比起那些可以隨意將喜歡的歌舞姬收為己用的“有權有勢”的人來說,竹韻館背後的權勢更大而已。
再直白點,那就是個“王二代”有錢、任性的玩具,旁人若去效仿,就傻透了。
所以這事徹底沒戲,清醒點趁早放棄為好,免得錢投進去還惹了麻煩。
二人同時一聲長嘆灌入席臨川耳中,席臨川輕佻眉頭看看靠在亭柱旁一臉頹色的紅衣,忍笑不言。
“想不到君侯您人脈挺齊全麼!”謹淑翁主清亮的眸色中帶著點深長的意味,緩言贊了一句後,飲了口茶,又道,“不過恕我多一句嘴——一個舞姬……就算是脫了籍的舞姬,姑且認為就是良家女子,也與君侯身份差得甚多,君侯您幹什麼這麼上心啊?”
席臨川面上稍顯不自然,佯裝淡然地也喝了口茶,好言好語道:“到底是我府裡出去的人,沒有旁人幫她,自然只能我席府幫她。”
“喲,面子真大。”謹淑翁主明眸大睜著,毫不留情地跟他掰扯得清楚,“這不是席府幫她,是您親自出馬了,好麼?”
席臨川不吭聲了。
“當初我竹韻館開張的時候,我這做翁主的親自寫請柬請君侯您都沒來,好麼?”謹淑翁主笑吟吟地說著,嘖了嘖嘴,又道,“對人家動了心思您就直說嘛!”
席臨川臉色一黑:“沒有。”
“那我可告訴嬸嬸去啦,就說君侯您非親自薦個舞姬進我竹韻館,看看嬸嬸怎麼說?”謹淑翁主以手支頤,說得風輕雲淡。
席臨川就是再硬氣,此時也只能服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