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戲弄本座?”
黑袍停下說話,陰沉地看過來。
從岑青戲謔的語氣裡,他終於懷疑起面前的女妖並非只是瘋瘋癲癲的妖怪,而是從頭到尾都在看戲一般,自己一腔熱情的拉攏,在她看來不過是醜角在臺上的表演。
“不敢不敢。”
岑青擺了擺手,認真地開口道:“對於你的理想我是很認同的,神仙確實不是好東西,當婊砸還要立牌坊的玩意兒。不過呢,我對於妖魔也同樣沒有什麼好感,別的不說,就長相太醜這一點兒就不過關。”
他的表情認真,不過話語依舊在調笑,可是聽了岑青的話,黑袍出奇地沒有怒,而是低頭沉吟起來,似乎在回想舊事。
“朱離也說過跟你類似的話。”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重新看向岑青,“其實在妖魔的眼中,只有強弱之分,沒有美醜之別。你既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只證明你與曾經的她一樣,有了一顆人心。”
“有了人心就怎麼樣?”岑青眯起眼睛笑著問道。
“妖怪有了人心,便如同人類飲下最美味的鴆毒。”
黑袍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奇怪,像是在幽幽的回憶,又像是在疑問,“我一直有個疑問,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會讓妖怪甘願毀滅自己去愛上人類呢?”
嗯,果然精神分裂和被害妄想的後期,便是成為一名合格的文藝大師,岑青簡為對方的蛻變驚訝不已,同時又佩服不已。
“你已經死了。”黑袍抬起手,用細長的尖尖的野獸般的指甲指向岑青,斷然喝道。
“神經病啊!”
岑青被他突然的動作和話嚇了一跳,差點兒就要解開降妖符,擎出噬魂槍直接捅過去。
“愛上人類,你的命運將只有死路一條。”
“白痴啊你,我什麼時候說自己愛上人類了?”
被他這樣怪異地指著,岑青擔心對方使出什麼詛咒之類,又連忙往後退了幾步躲開了他的指甲。在燈火中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手指後端,生滿了之前遇到的三個傀儡的五官中的狐毛。這黑袍人的鬥篷下面,只怕裝的是一隻真正狐貍的身軀。
“否認你真正的心意,只是一個悲劇的開始……”文藝大師忽然間又化身為愛情大師,讓岑青的眼角忍不住地跳了跳,“然後你會收斂起自己的力量,裝得和卑微的人類一樣,去得到他們的認同。”
“嗤……然後呢?”
“你問我你什麼時候愛上人類了?”黑袍用洞若觀火的目光盯著岑青,用看透一切的語氣提醒道,“修士,本質上也是人類。”
“呃……”岑青怔了怔,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來。
果然這黑袍下一刻就開始大放厥詞道:“作為完美化形的妖怪,又怎麼會在沒有防備下被區區築基修士困住,除非你是故意如此。如果我猜的不錯,那個裝扮成青衣女子的道士,便是你愛慕的物件吧。”
“不亂點鴛鴦譜你會死麼?”岑青暴躁道,他覺得自己的額上開始向外蹦青筋。
“我不會死,不過很可惜,那道士馬上就要死了。”黑袍沒有理會岑青,反而用一種快意的彷彿大仇得報的語氣道,“他竟然敢趁夜去刺探大王,今夜只有死路一條。”
“我跟你完全是雞同鴨講,我跟你說,你就是個神經病。”
岑青搖了搖頭,現自己聊天的結果什麼也不是,這位不知叫做朱離還是叫做黑袍的家夥,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大能妖魔,反而是個被重度刺激和洗腦過的,甚至連人形都無法保持的可憐蟲。
“去吧,去救他吧,然後抱著他的屍體絕望、痛苦,嚎哭,最後激出你妖魔的本性來,我在這裡等著你的加入,嘻嘻嘻嘻……”
岑青轉過身去向外走,黑袍在他的背後揚起雙手,像一個真正的邪教徒一樣舉起瘦瘦尖尖的雙爪,聲音再次尖利起來,讓岑青幾乎忍不住便要回頭一槍刺死他。
不過張錚這廝居然真的自尋死路去了麼?
那就讓他痛快地去死吧。
岑青走出石窟,回頭看了看,現這石窟居然建立在一座五六丈高的小土丘之中,土丘上立著塊石碑,看起來就像是個偌大的墳墓。
“呸!晦氣。”他朝旁邊唾了一口罵道。
距離岑青所處百丈遠的大殿之上,青衣女子終於卸下偽裝,露出屬於張錚的樣子來,他沉默著踏進大殿一尺高的門檻,抬頭望向那肥碩到極致的男子。
“靈寶鎮魂光,看來你是龍虎山選中的下一代傳人。”肥碩男子依舊躺在寶座上,聲音卻回蕩在大殿中,“五十年前,孤王曾經見過在位的張天師,果然是一代人傑,只不過傳到你這裡,卻是越來越不成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