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日月精華麼?
雖然遇到重生之後的又一個驚喜,但他並不急於一時,只發呆了片刻,然後繼續在山中尋寶。
雷劫肆虐過後的山峰一片死寂,之前離的較遠還不怎麼覺得,此刻就近觀瞧,岑青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林木看起來蒼翠如昔,卻已由根到頂變成了粉末,輕輕一推便化為漫天的碎屑,林中蟲屍遍地,野草灌木更是早已變成了醬汁,偌大的山頭,連一隻飛禽走獸都沒有。在那煌煌雷劫之下,除了飛升的那人,這滿山的生靈竟蕩然無存。
即便在前世裡聽聞過更為恐怖的能量,但畢竟不是身臨其境,走在這沒有一絲生靈氣息的山中,岑青只覺得一陣陣的心悸。古人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誰能見到一人渡劫其威若斯。
“膽敢借我雷劫化形……嘶……這是一不小心架上樑子了吧。”回想起那人在飛升前的最後一句話,岑青覺得牙根都開始發疼,不過他這人又偏有個執拗性子,甚至沖天上比了個中指,“都成仙的人了還這麼小氣,你就睜眼看著吧,我不僅借你的雷劫化形,還要挖出你的老窩找寶貝。”
理想自然是豐滿的,只可惜現實骨感,他在那片山峰兜兜轉轉了一整天什麼也沒有發現,周邊幾個山峰同樣光禿禿的除了山石就是灌木,連個能藏人的山洞都沒有,看起來那人飛升之後連一根毛都沒有給別人剩下。沒想到對方身披雷電一副騷氣沖天的模樣,其實竟是個一文不名的窮鬼,岑青不由得大失所望道:“那啥被雷劈果真是一點兒也不假啊。”
岑青剛坐下準備歇息片刻,只聽得有人在耳畔疑惑地問了一句。
“你在找什麼東西?”
聲音慢吞吞的,有氣無力的樣子,岑青悚然回頭,只見背後站著一位犀利哥般的野人,不知是什麼時候來到身邊的,大驚之下順手抄起一顆石頭砸了過去。
石頭砰地在那人額前幾寸的地方爆開,那人若無其事地扒拉開虯結成團狀的頭發,露出一隻閃亮的眼睛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岑青,有些驚奇:“居然是隻蛇妖?”
這位不速之客身上的衣衫許久未洗的模樣,早已看不出原來的色澤,而且破破爛爛簡直像被貓爪撓過一樣地到處都是裂口破洞,若非身材高大且揹著一口闊劍,看起來就連乞丐都要比他體面許多。
“呃,呵呵呵……”其實岑青身上的藤葉蛇皮裝比起這野人也好不到哪裡去,見他好像沒有立刻動手的模樣,這才收回準備爬起來就跑的姿勢,抱拳施了個不倫不類的禮,試探著問,“這位兄臺,你好?”
“有趣!不但妖氣淺淡,居然還懂得人間禮節。”負劍野人解下背後的闊劍,找了塊石頭墊著一屁股坐了下去,整個人立刻又變得懶洋洋的,“你化形多久了?”
岑青摸不清對方的想法,自問又沒有對方拿臉皮撞爛石頭的功力,只能裝鵪鶉般乖巧:“昨天晚上?”
“原來是借天雷貫沖體魄,化去了妖氣與橫骨。”野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語氣,而後又問“那你見到玄陽子渡劫了?”
“誰?”岑青愣了愣才意識到野人口中的玄陽子是昨夜那個飛升的,“是啊,飛升了。”
“唔……”野人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好像是一輛破車突然間熄火,就在岑青準備拔腳離開的時候,他又睜開了眼睛,“方才你在尋找什麼?”
好吧,問題又回到開頭了。
岑青原本找不到寶貝就很鬱悶了,此刻又被對方自來熟的態度弄得更加鬱悶,強忍心中的煩躁道:“我就是昨天晚上見有人渡劫飛升,才想來看看有沒有留下什麼寶物,誰知道那個玄陽子是個窮波……呃,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吾輩劍修,隻身單劍足以,餘者皆為外物。”野人沒有因為岑青的言語不遜而生氣,反而耐心地為她解釋,“玄陽子雖然有些積蓄,但他修為不足硬抗雷劫,能夠渡劫已經是幸事,那些寶物應該在抵抗天雷時候就消耗一空了。”
也許是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岑青在聽野人說出實情後居然沒有多麼失望,只是有些不以為然,甚至還有幾分鄙視:一群窮逼窮就窮吧,可以理解,但你們裝什麼裝?
他發誓以後即使是走上殺人奪寶的道路也絕對不會去碰劍修。
“你尋寶做什麼?”野人看起來談興不低,音調雖然還是那種半死不活的模樣,卻還不準備住嘴。
“就像現在的情景,你坐著,我站著,我原本想走的,卻因為你要問話而不敢走,因為我知道你很強大,而且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一時興起而殺掉我。”岑青訕笑了一聲,“我還能幹什麼?就是為了以後不再遇上這種局面。”
“原來是為了變強大啊……”野人依舊沒有因為岑青的話而動怒,反而重新審視了一番岑青,搖了搖頭輕輕地嘆息一聲,沉思片刻又道,“不過你的方向選擇錯了……鬼求香火,妖修歲月,神集眾念,人合天理,各族各類本有自己的修行之路,你舍近求遠,豈不謬哉。”
我謬你一臉。
岑青聽了野人的話,很想這樣對他說,但最終沉默了很長時間,畢竟野人貌似在好心“傳道”,他卻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接受這份陌生的善意。
野人依舊懶散地坐著,瞥見岑青思索的樣子,他的臉上漸漸地升起一抹溫和的笑意。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岑青終於轉過身子,向野人鄭重地叉手禮拜:“妖修與人修有何不同?”
“我以為你只會問妖修歲月是什麼意思。”野人大咧咧地接受了岑青的重新拜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我覺得,所謂妖修歲月就是讓妖類藏身山野,用百年甚至千年的時間汲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結丹渡劫,或有一日飛昇天界。”岑青說著自己的猜想,隨後又搖搖頭,“但我不想永居深山,只想求人修之法。”
“你所說的妖修,雖不中亦不遠矣。只是妖與人類,身軀構造不同,妖引靈氣凝練軀體,人有經脈孕養真氣,你即便知道了道理,也無法象人類一樣修行。”野人含笑搖頭,仔細觀察岑青的神情,“看來你是準備到人間去的,自古妖類難耐山中寂寞,嚮往人間同人類一起生活的也不在少數,可惜人妖殊途,釀成悲劇者居多”
“那我就先想法變成人類。”岑青撇了撇嘴道,“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有趣,妖類化形,至少還有五百年壽命,你卻偏偏要做那不過百年的人類。”野人看著岑青的目光就像發現了一塊會說話的石頭,笑意越來越濃。
“如果生活平淡無奇,那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鹹魚,哈哈……掛在牆上的鹹魚的確是平淡無奇。”野人忽然大笑起來,而後正襟危坐面容嚴肅,“吾乃武陵散仙李藏鋒,你可願拜我為師?”
喂,那位告訴我,這年頭流行一言不合就收徒弟麼?
岑青頓時張口結舌,風中淩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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