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開的很平靜。房間打掃得幹幹淨淨的,被褥也整整齊齊的收回了衣櫃,在小森唯,悠真,小皓和阿梓的桌子上放了一封道別信,拿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離開了無神家。
那個地方太小,盛不下帶上她之後的兩個人。
她不會忘記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他看到她的時候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狂喜,也不會忘記他看到她眼部那朵血色鳶尾時,那火熱的喜悅瞬間跌落冰點。
那時候,她下意識地忽視了他眸子裡一閃而過的冰冷,然後露出一個自認為燦爛的笑,終於找到了,終於……又能在一起了。
她可以把過去的一切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只是想簡簡單單地和他,和他們一起生活下去。她可以不去吸血,不去掠奪,甚至放下過去的仇恨安安靜靜的在家裡做一個好伴侶,一個好姐姐,一個好朋友!
可是他眼中的不屑和厭惡卻一次又一次把她的心傷得徹底。
於是,她抽煙,喝酒,甚至去街道上找人吸血。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是會找她的,同她和顏悅色的說些什麼,她微笑的看著他皺起的眉頭,心裡想著他還是在意她的——哪怕平時的他再也不願同她說上一句話。
但漸漸地,連這一丁點兒的在意,他也不屑給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了,她是他拼命想要忘卻的過去裡的一部分。早就應該知道的不是嗎?從他再也不願叫她“安”開始,從他說“今天起,你是輝夜”開始,從他說“輝夜,我要成為亞當”開始。
天灰濛濛地,又要下雨了。依稀的記得那個女孩來到這個家的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淅淅瀝瀝的小雨,帶著點微風,滴在臉上涼涼的。
她拖著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在一片雨幕中緩緩地往前走著。細雨打濕了她的發,也淋濕了她的眼,鞋子踩在滿是積水的青灰色的石板上,偶爾的,濺起小小的水花。
接下來,她能去哪裡?
天下之大,她已經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了。
漫無目的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晃著,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哪裡,回過神來,天空的雨越下越大,此刻已經是深夜,路燈橙黃色的光暈籠在她淡薄的背影上,拉長了她在層層雨幕中的孤影。
心裡空蕩蕩的,她突然想起曾經在孤兒院的時候,,雖然日子很苦,雖然總是被打,但身邊總有埃德加他們陪著她,不管經歷什麼她都不是孤單一人,他們都會陪著她一起去面對。
但這些終究還是遠去了。
就在八年前的那個夜晚,就在她被人當作所謂的“禮物”送離了孤兒院,離開他們之後,一切都遠去了。
她在那個變態一樣的地方呆了整整四年,這四年裡,沒有拯救她!沒有人幫助她!甚至沒有人記得她!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像一個供人取樂的精美的道具,被各種各樣的玩弄著以此來滿足對方齷齪到極點的淫慾。
那是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四年。在那裡,她所做的全部就是在這漫無邊界的痛苦中掙紮著活下去,除了自己日漸羸弱的心跳,她什麼也聽不到。
不能壞掉!不能壞掉!她咬著牙,苦苦支撐著自己僅剩的理智和內心。
他說她是她的光,所以她一定要活下去,就像曾經那樣,不管遇到怎樣的挫折和痛苦,她都能夠笑著對身邊的人說“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在這個骯髒和汙穢構成的牢籠裡,在這永無休止地人間地獄裡……
只要能夠活下去……
等不到神的救贖,那麼惡魔的懷抱,也是好的。
【吶,做出選擇吧。】
她笑了,滿是血汙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因幹涸而龜裂的地表,
——我,願意。
拋開所謂的信仰!拋開所謂的希望!拋開所謂的光明!拋開所謂的神明!
我願意墮入到,最黑暗,最冰冷,充斥著鮮血和泥濘的世界中去……
想要成神是為了擁有一切,但只有放棄一切才能成神。
那個時候,她接受了惡魔的邀請,放棄了成為一個有溫暖有心跳的人。
現在想來,如果一開始就死掉了,今後也不會這麼痛苦了吧?
細雨霏霏,打在樹木的枝葉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輝夜手裡的行李箱上滿是雨水濺開的泥濘,周身的衣服也濕的透徹,她不在意地伸手拂去發絲上沾的雨滴,卻忽然發現頭頂上出現了一把黑色的傘,
逆卷修站在那裡,舉著傘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安,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