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相同之處。”
安陽直視著金光閃閃的勝佛,這方天地讓他的心古井不波,也讓他凜然無懼:“孿生兄弟、親生父子也有相同之處!可若自小便天各一方,一人在街頭市井,一人在深宮大院,如此成長起來的他們還有相同嗎?恐怕完全是不同的人吧?就如那些勝佛的化身,若非勝佛身具大神通,可將他們收回,他們現在誰還與勝佛有關?早就是完全陌生且獨立的人了吧!”
頓了頓,安陽接著道:“大日如來讓他們以此世之苦換萬世極樂,可曾問過他們的意見?可曾想過,這確實造福萬世,可對他們今生今世卻太不公?你可問過他們是否願為萬世的陌生人而犧牲此世?你可曾聽過寧為太平狗,不為亂世人之話?”
鬥戰勝佛依舊不悲不喜的凝視著他,卻好似在因他的話而思考。
天蓬元帥有些驚豔,但也不動聲色。
許久,勝佛接著道:“我們沒有資格為他們做決定,我們也沒有做決定。那天庭已到了崩潰的邊緣,我們所做的,最多,也只是做一個旁觀者罷了。這世間如今的一切,都是自然演化而來,決不可怪罪於佛門頭上。”
“哈哈哈哈!”安陽笑了聲,“勝佛怕是久未離開這裡,忘了佛陀可是接納眾生信仰才推翻的天庭。你們借眾生之力,但當眾生在寺廟向你們禱告乞求安寧時,你們卻當了八百年的旁觀者!還有,勝佛怕是沒看見靈山暗中扶持永生魔宮,若非如此,那永生魔宮也決計不敢在西牛賀洲公然行擾亂天地之事!”
鬥戰勝佛再度沉默,許久方雙手合十將頭低下:“此事,貧僧不知。”
“勝佛不管。”
“無法離開此地,管不了。世人有世人造化,管不了。大日如來自有計量,管不了。天道自有軌跡運轉,管不了。”
“難怪!難怪!難怪!”安陽連說三個難怪,“我去了花果山,有一千年的老猴子說,鬥戰勝佛再也不是齊天大聖!”
見鬥戰勝佛毫不為所動,他又取出鳳羽紫金冠、黃金鎖子甲和藕絲步雲履,道:“勝佛可還認得這幾樣東西?”
勝佛端坐在高高的九品蓮臺上,只往下淡淡瞥了一眼,道:“認得。”
安陽又問:“勝佛已然忘了?”
“已然忘了。”
“可既然忘了,勝佛又為何在成佛前對這三樣東西設下禁制,不讓妖魔穿戴?”
“皆因成佛前六根不淨。”
“唉!”安陽嘆了口氣,鬥戰勝佛儼然一副與往日割捨幹淨的樣子,這樣一個無情無欲的人實在讓他無從突破,“請問鬥戰勝佛可知廣力菩薩與金身羅漢都在幹什麼?”
“知道。”
“他們皆在為眾生而戰,為一朗朗青天而戰,勝佛為何就不肯出手呢?”安陽語氣中滿是無奈。
鬥戰勝佛道:“他們心性未得圓滿。”
“莫非勝佛就得了圓滿?”安陽回頭瞥了眼身後的大海,“若是圓滿,勝佛就不會有這九百九十九座屍身亭了。”
鬥戰勝佛伸手拈起一朵虛幻花朵,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又換了種說法:“他們前世修了惡果,就如天下眾生一般,上蒼註定要他們今世來償,這是躲不過的。”
安陽一怔,凝視著這尊佛陀。
他覺得剛剛鬥戰勝佛完全能說“我的心性至少比他們圓滿”,這話無可挑剔,但這尊佛卻沒這樣說,而是換了個方式。
這完全無異於在告訴他——
你是辯不過我的。
深吸了口氣,他還是道:“勝佛難道不明白嗎?這世間本沒有天經地義一說,所有的天經地義都是人們杜纂出來的。前世更是與今生完全相陌,今生沒有必要為後世積德,更沒有必要為前生償還業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