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說去,她就是自私至極的人。因為她考慮的只是自己的生死和自由,就像奈落所說的,她只是拿那些生命來跟他談條件,並非真心幫助他們。
當初那個抱著美好的願望 ,想帶著豐雲野的生靈們一起擺脫眼前困境,創造一個相對平等世界的銀子早就死了。
再次醒過來的,是一個自私自利的現代人。
看著流火的沉默,奈落的嘲意逐漸收回。
兩個人又陷入尷尬當中。
而這次,他們之間的沉默似乎更加富有張力,氣氛也緊張得一觸即發。
流火定定地看向奈落,看著他雪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唇,“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
看著流火依舊平靜的眼神,奈落一怔,像感受到什麼似的,眼中忽地閃過一道亮光。
這點亮光極其明亮,像是流星,更像是鋼鐵森林中的照明燈。
才一劃過,便將他之前冷淡到近似木然的臉變得生動起來。他的唇邊緩緩凝聚起一個小小的笑意,目光不錯地盯著流火。
既是喜悅,又是忐忑。
“我為什麼會肚子餓?”流火很認真地問。
奈落說,他本來也要吃。可是他不想吃,所以強行戒了。除了他以外,其他的分身從不知道餓是什麼感覺。
只有她像個傻瓜一樣,每天三餐頓頓不落。
就是現在,若不是她強行用妖力壓制住饑餓感,怕是早就沖到地裡去生啃蘿蔔了。
奈落目不轉睛地看向她。聽著這句話,心頭的重石忽地一落,原本站得筆挺的身子微不可覺地輕晃一下,隨即恢複。
漸漸的,他唇邊的笑意傳染到了眼中,笑意也越發真切起來。
伸手,沒有猶豫的,他上前一步,將流火一把攬進懷裡。
才摟住溫軟的身子,他居然控制不住地輕籲一口氣。妖力緩緩地滋潤著她因沉睡而枯竭的經脈,不敢急進,怕她再次受傷。
流火沒有回應,也沒有掙紮。
安靜地被奈落抱在懷裡,讓他幫自己療傷。
她平靜又淡然的道:“是因為我說過很想嘗嘗吃東西是什麼感覺嗎?”在她還是靈體的時候,還叫銀子的時候,就羨慕鬼蜘蛛可以品嘗人間百味。
而今,她嘗盡了人間百態,卻不知道是當初的日子快樂,還是現在的生活更好。
聽著她的話,奈落身子一僵。
緩緩低下頭,他仔細端詳她的表情。越看,臉色越難看。
最後,他彷彿放棄般,一把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懷中,再也沒放開。
“會有辦法的吧?”流火自顧自道:“心髒的事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這顆心髒不只是她和奈落的,還是鬼蜘蛛的。如果她和奈落都能活下來,那麼鬼蜘蛛也需要一個機會。
是的,她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做,甚至不清楚該如何把心髒從自己和奈落之間割裂開來,但是未來,她會有很多時間來思考怎麼解決這件事。
辦法總是想出來的。
往事皆已過去,那些對錯她不願意再想了。六十年了,她把自己封印在這顆大繭中的時間太久了。
她需要走出去!生命從來就不是自我封閉就能找到快樂的。即使她清楚這顆心髒既是奈落的牢籠,也是自己的囚籠。
很多事,她早就該想通想透!
奈落把心髒放在自己體內,何嘗不是一種祈求寬恕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