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遠比火焰的顏色更刺目。
襲擊者服飾統一,他們頭戴藺笠,手執錫杖,身披白色袈、裟和黑色掛絡,一副遊方僧人的打扮,卻沒有半點悲天憫人之心。
澤光家七十八口人被屠得幹幹淨淨,連襁褓中的孩童都沒有放過。
那個時候,江九么和小鬼正在柴房前砍柴,她遠遠聽到了動靜,心下有了不祥的預感,便偷摸著跑到前院探頭看了眼,而這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平時對他們呼來喝去的管事被抹了脖子,濺了一地的血。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殺人與被殺——當然,得除去她作為當事人被捅了的那次。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跳都彷彿停了幾個節拍,而後開始瘋狂地跳動,可偏偏她的手腳發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回來。
“大叔你幹嘛嚇成這樣?”
“快跑!”
她抓著小鬼的手往後門狂奔,卻隔著門板聽到了屋外傳來的慘叫。
小鬼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臉色煞白,緊緊抓著江九么的手。
江九么看了眼不過十歲的小鬼,他遠比自己更該擁有未來和希望,何況她那麼壯碩的身體根本藏無可藏。
於是她轉身將他帶回了柴房,裡頭有口破缸,她一把抱起瘦弱的小鬼將他放進去,在他仍驚魂未定的目光中撿起了他們平時拿來鋪床的幹稻草。
“小鬼,好好活下去。”
她忽然有些明白那個時候遊客先生是怎樣的心境,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感覺還挺偉大的。
“還有我鋪子下面的那塊牌位,就是你老嫌棄晦氣的那個,以後記得幫我多上兩炷香。”
想來想去,這是她唯一能交代的事了。
“大叔!我……”
她不讓小鬼再有機會多說,一個手刀讓他徹底暈在了缸底,又將那些幹稻草鋪到他頭上,最後蓋上了蓋子。
可做完這些事,江九么卻扶著水缸又哭了,她其實害怕得要命,直到現在兩條腿都在打晃,可她能怎麼辦?
她打又打不過別人,躲又沒地方躲,說好的邪神大人也沒有出現再保佑她一次。
江九么糊了一臉的鼻涕眼淚,她從來都不是英雄,但故事的發展總是能殺她個措手不及。
“所以小鬼你一定要活下去,珍惜我最後一次為社會做出的貢獻。”
她這麼說著便拿起柴刀沖了出去,反正一樣都得完蛋,她想盡可能死得有些尊嚴。
可惜,那些僧人樣的殺手並沒有打算把舞臺留給她。
她才踏出柴房的大門,左胸就被人從身後拿一根錫杖結結實實地捅出了個窟窿,血跟不要錢似的嘩嘩流淌。
那種離死亡很接近的味道又回來了。
江九么倒在了血泊之中,她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反正穿越到這種時代這種身體從來都不是她所希望的,一樣是迎接死亡,比起被埋在深山老林裡死得不明不白,像這樣的捨己為人還是值得她驕傲和稱頌的。
可偏偏這個時候,她好死不死地又聽到了小鬼的叫聲,不近不遠卻格外刺耳。
這傻子不會又跑出來了吧?
江九么沒有辦法確認,因為在抬頭之前,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氣力昏了過去……
江九么覺得自己死後到的一定不是天堂,而是地獄,不然很難解釋為什麼會這麼熱。
嘖,她都這麼捨己為人了,下地獄什麼的絕對要上訴。
這麼想著,江九么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身在火場,同好些她認或不認識的屍體堆放在一起,而那個剛把自己丟進來的殺手正準備轉身離開,看樣子是打算毀屍滅跡。
所以,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