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禪師太手一揮,兩個小尼姑一左一右將王氏攙扶到暖榻上躺著。
李質樸雙眼充血,環視一圈後快步朝窗欞走去,幾桌邊的地上一灘琺琅碎片,小杌凳滾在了牆角,李質樸迅速抬頭從趙顯、趙老夫人和檀生臉上一一掃過,隔了良久方笑了笑,“去刑部把章仵作請回來,懷玉絕非自盡。”
趙老夫人手往袖中一揣,神容緊張。
人都死了!
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吧!
若這綠帽子戴到了趙顯頭上,他還如何做官啊!
趙老夫人立馬張口不同意,“如今這樁事鬧大了,對趙李兩家誰都不好!”
李質樸臉上的肉僵硬,扯不出任何正常的表情來,“當初,你們趙家答應了懷玉一根汗毛都少不了,老夫才同意將懷玉送往寶山寺的!如今呢!”李質樸語聲悲愴,面目陰鷙,若是他手上有柄刀,他必定會將趙顯碎屍萬段!
“可如今呢?人已經死了!”李質樸狂怒之下尚存三分理智,深吸一口氣後,再道,“章仵作跟了我三十年,他不會張口亂說。”李質樸目光陰狠地看向趙顯,“這屋內有明顯打鬥痕跡,賊人自窗欞翻窗而入,與懷玉僵持過程中帶倒桌邊的琺琅器具;如果懷玉是上吊自盡,那麼那隻杌凳絕不可能在沒有外力支撐下滾出這麼長的距離;再看懷玉頸脖紅印下還有一道微不可見的痕跡,你我翁婿在刑部浸淫多年,如此簡單的一個案發現場。阿顯,你不要告訴老夫,你看不明白?”
被點到名的趙顯隨李質樸的思路四下胡亂看了看,點點頭,表示贊同。
李質樸不怒反笑,轉身反問趙老夫人,“既然是他殺,老夫為人父、為人夫,必定要叫人血債血償!”
如今的李質樸陰毒得像一頭狼。
一頭痛失幼崽的狼。
這頭狼會做出什麼來。
無人可知。
趙老夫人久久說不出話來,轉頭看檀生的目光,見檀生面容淡定,便點點頭以示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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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全沒想到,就算她這個活了五十來歲的老婦人看到李氏的屍體都存有一絲不適,不願靠近,而檀生,一個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面對如此可怖的場面竟還能安之若素,熟視無睹,豈不怪哉?
那仵作就候在山下的,一聽傳喚立刻前來,先命人將李氏搬到一間不用的空廂房,再將李趙兩家所有人全都清了出去。
慧禪師太將一行人帶到佛堂中靜候結果。
佛音經綸聖潔安寧。
檀生啜了口茶水,安安靜靜地坐在堂內。
大人們都無話可說,結果未明,貿然發怒問責只是枉然,大家都懂得這個道理。
偌大的佛堂內除了比丘尼們柔和綿延的唱經聲,便只能聽見趙華齡哭泣的聲音。
哭聲哀哀。
一下一下,好似冰錐子錐在人的心尖尖上。
這坐著的幾人裡,怕是隻有三個人是真正哀傷的吧?
李質樸算一個,王氏算一個,趙華齡算一個。
趙顯對李氏的情感太複雜了,恨與怨大過愛與憐幾千幾百倍;趙老夫人更多的怕是慶幸,慶幸這兒媳婦兒現在死了,留下一個與哥哥的兒媳婦兒,哪怕只是名義上的兒媳婦兒,都像是一把懸在腦門上的刀,不知何時就掉下來把趙家劈個粉碎。
李氏死得真好。
趙老夫人默默想。
章仵作出來時,天已落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