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旁兒又有插道：“姐姐你這話說得不對調，後宮進幸都有彤史記錄在冊。皇家龍裔這等大事難不成醫正還會診錯月份不成。莊妃的龍胎長勢堪比常人，這說明龍子作養得好，身體強健自然便長得大些。”
那嬪妃一聽，拿著把寒潭渡鶴團扇遮了半邊臉，輕笑起來“那倒是真的。莊妃好福氣，算算日子，這胎是自庭山回來沒多久懷的？”
跟前兩人一唱一和，你來我往，存心要來這裡噁心人。
莫聽素倒也不生氣，只是撩了撩春衫的門襟，唇邊始終執著抹笑意，兩頰梨渦淺淺，並沒有搭話。正巧隨侍上了碟酸梅子過來，她隨意揀了一顆放進嘴裡含著，才招呼著座下的人道：“餡兒春餅和南棗泥糕都是今日御膳司那邊送過來的，妹妹不嫌棄便都來嚐嚐。”
莫菁另捧著幾盤糕點放到茶案旁，那兩個妃子才噙著春風得意的笑容用起茶點來。
可一入口，便見這兩人臉色大變，皺著眉頭吐了出來，一味大呼小叫著猛灌茶水。
一頓折騰下來，方才為首挑話題的妃子被味蕾刺激得額首冒著細汗，這會子惱羞成怒，揚手一拂便將茶案的杯盞瓷碟叮叮噹噹全掃落在地，舌頭麻得講話不利索“誰端上來的東西，存心埋汰人麼！你們摘鸞宮可真好生會欺負人！”
莫菁在旁瞧著，眉如春黛，含笑帶嗔，氣定神閒道“哪兒能欺負貴人您呢？只不過我主兒近來因孕口味變了，一時顧及不了貴人也是有的。皇后也下令要以照料我主兒吃著為先，貴人您可別置氣了，這些日子反正您也天天來，明日給您換好的就是了。咱主兒的摘鸞宮又不缺貴人您這口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擷芳宮寒磣成這個樣兒，日日來蹭點食好茶呢。”
那妃子一聽，當即漲紅著臉如同只鬥敗的母雞，氣得腦炸眼裂，抬著發抖的手，指著跟前，“你”了半天，才怒道：“誰給你的膽子再我跟前耀武揚威！你個不知死活的賤婢！來……來人……拖下去杖死！”
莫菁不驕不躁，凝目立在跟前，拿著漆金雕盤，輕輕一笑“貴人怕是在這兒待久了，當這兒還是貴人的擷芳宮呢！哪有來人……可不敢勞煩貴人處罰婢子，自個兒先到院子下站著。只不過要處罰婢子可輪不到貴人。”
那妃子一聽怒目圓睜“你還真以為你從前有些手段，把君上迷得神魂顛倒便可以這樣無法無天了嗎？不把我等放在眼裡！論階位，我是主，你是奴，你們摘鸞宮通天的狐狸精……”
莫菁盈盈福了福身子，咧嘴一笑，接道：“謝貴人謬讚！得君上賞識，是婢子的運道。貴人這樣說，有失後宮主子的體面不說，還折辱了君上。回頭婢子往君上跟前稟言，你覺得以君上對婢子的重視會不會置辦貴人個蔑視君威的罪名？”
那妃子被唬得一愣一愣，木愣愣地啞口無言。
莫菁緩聲繼續：“貴人只管告到瑛皇后那兒去，皇后深明大義，自然會如從前婢子在浣衣司一般，還婢子公道。貴人打翻皇后親賜下來的點食，還要辱罵婢子。皇后問及緣由，婢子就回因口味不合。摘鸞宮上上下下可都看著呢，你說皇后得幫誰？”
誰料那妃子一跺腳反而哭了起來，委屈不已，因是舌頭早就麻得沒有知覺了，淚眼婆娑盯著莫菁咕咕嚕嚕說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轉身便跑著出了摘鸞宮。
為首的走了，其餘之人也悻悻起身行禮告退。
莫菁久久凝視著院外，彷彿還能聽到那妃子的哭聲。心中悄然嘆一聲。
送進宮裡來的都曾是富貴人家或是官宦後代的女兒，金尊玉貴地長大，以為到了這深宮之中也同樣可以為所欲為，她們還不清楚宮門女子未來的宿命，或是年少輕狂，或是骨肉清高，但也要學會尊重人的道理。
頤指氣使，被人氣上兩句便頭腦發熱哭著跑了，莫菁再一次感嘆君璟延實在有先見之明，從前看他選後宮不以為然，如今才驚歎箇中奧妙。
莫聽素一直從旁看著，手扶在圓滾滾的肚皮上，柔聲道：“沒料著倒是你先忍不住出手，真不想你往日的性情。”
莫菁回身，走到跟前來“我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回頭她真鬧到皇后那兒去，還得勞煩您替我周全。”
莫聽素笑出聲來“你做事從來不會這樣沒頭沒腦，今日出手教訓，後路肯定都想好了，我看倒不需要我周全什麼。”
莫菁有些不好意思，眉眼生麗，淺笑時的模樣教人傾心難忘又安心。
莫聽素象個孩子般扶住她的手臂，腦袋挨在她身旁，心頭如同灌進暖流，忍俊不禁“竹青，有人保護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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