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洲王“哼”聲諷刺道, “以為虎符到手便已將局勢掌握於她手中。今日她藉由晏褚帝君身旁的人來刺殺本王, 便可看出她之手段。本王若不主動出擊, 他日起事成功只怕進退維艱。”
今日之前, 亭洲王顧忌太多, 也有所猶豫是否真要放手一搏。四方山上就有自己的人, 按約定與莫氏依照計劃行事, 至於京都,自己送去假虎符, 不過是留一手自保。
而今夜若發生的一切亦證明他先前的顧慮是對的。
四大家族的暗衛散於四方, 文者入朝為官,武者化作最鋒利的武器, 埋藏在不為人知的地兒以竊取情報和殺人為生。常春,納雪,藏蕊這幾個女官便都是孝恭順太后埋在晏褚帝跟前的暗衛。她不惜犧牲如此重要的棋子來促成這場謀殺, 使得一個好手段。
若事成,他一死, 暗地裡莫氏借他之名義造反,四方山上皆是莫曄年埋伏的人, 屆時自導自演一出好戲, 將謀君的罪名推到李氏身上;若事不成則也順水推舟賴到君璟延以作離間。
然而百密一疏,若非他事前知曉了訊息,於住處裡做好埋伏, 今日便著了那個深宮妖『婦』的道。
今日他思來想去, 與香氏合作是最妥當的方式。中車府令不過一個太監, 再如何權傾天下也顛覆不了乾坤。來日真讓他萬人之上又如何?香氏被他鉗制在手中,權力再如何膨脹也做不了皇帝,這世道,比起一個女人,無根的男人只怕更招人口誅筆伐。
亭洲王頗為稱意道“東宮太后不仁不義,本王不過出於自保。若本王登基,日後必少不了中車府令的功勞。”
一個懷有異心的人竟還大言不慚,說起仁義來?這與做娼又立牌坊有何區別?
瑛酃懶得看他,只垂下眼睫,撫撫手腕上的無患子佛珠,只隨意說道“您殺了帝君跟前的隨侍女官,論理說,該將您帶去帝君跟前審問。但您是藩王,藩王要有藩王的體面。”
他臉『色』淡淡的,下一刻鳳目卻凜冽陰鬱,猛然伸手掐住亭洲王的脖子,喉骨如同折斷的蘆葦響起咔擦一聲的同時,前一刻還嵌在紅漆柱上鐵爪套,鋒利的五爪還留著他人乾涸發黑的血漬,這一刻已然利爪開膛直直『插』入了亭洲王的胸口。一收一放,隨著剜心的動作,猩紅濃濁的血簾撒了一地。
他放開扼在頸脖上的手,亭洲王已然癱軟在地,大約是死不瞑目,眼
睛睜得大大的,滿目的驚慌,一臉的不可置信。胸口血汩汩的一股窟窿,還緩緩流著濃稠的血。
鐵爪套連同那顆血淋淋,尚還溫熱的心臟一起被丟棄在地上。瑛酃居高臨下地望著已然絕了氣的屍體,一面接過關廷遞來的手絹,蹙著眉一臉厭棄地擦手,“我這人向來有仇必報,平生最討厭旁人算計我的人。我不去找你,你自己倒找上門來。既然蠢得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殺了反而好辦事。君氏的江山還輪不到你坐。”
此時,從樑上跳下兩個黑衣暗衛跪在跟前衛。
他揮一揮手示意道“去吧。”
於是眼前略過兩個極快的影子,消失在殿內。
關廷問道“既然東宮太后的虎符是假,亭洲王已死,我們是否應該去見晏褚帝。”
瑛酃將手絹丟在地上,打量著殿內,“不急。若真如方才亭洲王所言,便等莫氏起事再說。只是亭將洲王已死的訊息封鎖,暫時莫要洩『露』出去。”,他頓了頓,才道“您不覺得班晨派人刺殺亭洲王一事過於蹊蹺?班晨若是因恩澤侯一案才決定提前行事,晏褚帝的生死是直接影響她起事的成敗。莫氏事前準備得再充裕,有亭洲王相助能如虎添翼,斷不會在這個節骨眼裡就跟人翻臉。”
聞言,關廷思量半晌,才回道“許是班太后知曉了假虎符一事,便一不做二不休?如今京都和四方山封鎖了訊息,我們都不知京都現今的情形。若真如此也未可知。”
瑛酃搖頭“事情未必有如此簡單。但不管如何,既然虎符不在班晨手上,我們便儘快找出來。亭洲王剛愎自用,虎符不會放心交給他的謀臣保管保管,往他貼身事物裡找。至於京都,有無我還有流琴幾人,即使訊息封鎖,一切按計劃行事倒也無礙。”,他略沉『吟』,才想起來問道,“瑛相那邊可有回覆?”
關廷垂下眼睫,低首在耳邊恭敬回道“晏褚帝將四方山封鎖前,流琴已然送來密保。傳瑛相言,一切憑千歲爺定奪。”
聞言,他道聲好。提步走出了殿門口,此時,院落裡雖無一絲嘈雜,卻已然一片腥風血雨,宮女太監,侍從門客,一個個被捂嘴割喉,手法極快,除了空氣中隨涼風而來,愈加濃重的血腥味,甚至沒有一點異樣,死寂寂的平靜。
此時風起得有點大,他搓了搓手背,站在簷下頎長的身姿如玉樹。橘光隨著飄『蕩』風燈一明一暗地照在那張無懈可擊的臉上,微挑的眼梢,涼薄的唇『色』,此時連眸『色』也出奇的溫暖,悵惘地一聲嘆,冷眼旁觀著這一場廝殺,冰肌玉骨如同養尊處優的貴族公子,又似悲天憫人的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