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聽靈看著那遠走的瘦小背影,豔麗的小臉是有了怒意。一跺腳, 是將這血玉古扇一併摔落在地, 氣急敗壞地自言自語“討厭討厭, 這人當真如瑾哥哥一般惹人生厭, 真是氣死阿靈了。”
莫菁將優埋在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她想, 沒有人來打擾優,遠離世俗才是最好的。或許有朝一日,能有機緣, 她會有機會帶上優姐姐的湖兒在她墳前祭拜的。
最後的三個磕頭, 算是對優生前處處照顧自己的回報,也當是對過去的自己一個了結。莫菁明白, 自己能做的一切,實在太少了。
她回過頭看了看站在一邊玩馬兒鬃『毛』的少年公子,恬淡的眉眼一彎, 眼裡是有了笑意“喂。”
“幹嘛?”少年頭也不回, 不耐煩地嬌嗔道。
“阿靈,我姓莫, 名竹青。”
莫聽靈聞言, 回首細細審視著她,如畫的纖細眉眼微微蹙起,象對莫菁此時的態度似懂非懂。
莫菁又笑, 頭一歪, 高束的長髮隨著動作微微晃動, 她揶揄道“昨晚我可是聽見某人睡著了, 打呼嚕還一邊說夢話,喊著瑾哥哥,瑾哥哥的。這麼念著人家,瑾哥哥是你的情人?”
話一出,便見莫聽靈漲紅了如玉的面容,濃黑的瞳仁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你你你不要信口開河,阿靈睡覺才不會打呼嚕。你再說,再說阿靈阿靈就殺了你。”
……
日月消長,飛紅點翠,晏褚帝八年,已是莫菁到此的第九個年頭,也是她隨莫聽靈回莫府後所經的第四個春夏輪迴。
此間種種,多少變化,物是人非背後的苦澀只有自己知道。
她用著莫聽素的身子,卻再無莫聽素的記憶。太尉府於從前的莫聽素而言是個生長的家,即使不見得喜歡,但留戀多少總有幾分。
然,從莫菁踏進這府上門檻開始,時光日復一日流逝,每每午夜夢迴,身體裡殘留著從前屬於那個真正的莫聽素的記憶翻湧而出。常常一夢驚醒,便是如何也睡不著,散發披著外衣,獨自坐在長桌上拿著剪子剪下燈花;再不就是看著窗外正高正盛的圓月一點點地,消隱在將明的天『色』之中,那時便是靜靜的,偶有同睡一房的侍女熟睡時咕噥著翻一翻身,再無其他聲響,卻獨獨沒有一睜眼便回到現代的世界的可能。
或許她該留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終老,再也回不去了。
在真正的莫聽素那些記憶中,有被冷落的不甘,被欺辱的憤懣,對生母與唯一親兄的憐愛
千般萬般地湧進心頭,不知絞成何般情緒,如刺在心,不得拔離。
她是莫聽素,也是莫菁,更是莫竹青。真真假假,昨是今非,如今,她也不清楚,活得象誰。
府中人人都道莫小公子莫聽靈雖驕橫霸道,但對莫竹青十分寵愛。自將她帶回,日常所用皆配上等之物,貼身衣物,起居作息也都由著莫竹青一人打點。
起初,莫菁對照顧他人日常作息與料理並不十分熟稔,常常鬧出笑話。要放別人,這矜貴異常的莫小公子早就變臉『色』了,可對莫菁只一笑,嬌嫩欲滴的紅唇只一抿,一雙細彎長眉似飛入鬢間,豔麗異常,神情卻如孩子氣般埋怨道“竹青,你可不要再讓阿靈這般出醜啦。再將這腰帶和一身衣服紅綠配,阿靈可快沒臉見人了。”
他人看在眼裡,雖說莫家小公子這位新晉的貼身侍女身有殘疾,行動多有不便,但莫小公子此番待遇,眾人也只會對莫菁更為禮待。
然,在晏褚帝六年間,發生了一件事,讓一切有所改變。
那日,莫府家宴,華燈初上,上上下下皆是熱鬧非凡,莫菁待在莫聽靈身邊,規規矩矩,端端正正,起菜侍酒,不敢有絲毫出錯,席間莫氏宗親上下推杯換盞,莫聽靈作為幼子理當最後上前為家主敬酒。
莫菁跟在莫聽靈身側,頷首恭敬端著美酒上前給莫聽靈奉酒,末了,卻因低垂的眸『色』之中那一抹難掩的對莫曄年的厭恨教他所窺見,便引起莫曄年的不悅與顧忌。
不日,莫曄年隨便找了個理由將莫菁從莫聽靈身邊調走,並打發莫菁去做些洗衣砍柴的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