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主簿停住了腳步,穩了穩心神,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靴子,忽然想到:糟了!怎麼還穿著舊靴子,這靴子邊上的皮子都要開線了……
不管他再踟躕,腦袋裡再想些沒用的東西,此時都沒有富裕的時間能讓他再去將自己捯飭捯飭,趙主簿慢慢抬頭,跟在蘇夏至身後進了屋。
正屋的大桌子旁邊坐著兩個端莊雍容的貴婦,此時正目光齊齊地望向門口,而閔嵐笙則垂手立在一側,對著才進來的趙主簿點了點頭。
“哎呦呦……夫人,老婆子這就給您道喜了!”媒婆子跟著進了屋,這場面本來就是她先要開口的,於是她眼睛賊溜溜地將坐在那裡的兩個婦人打量了一番之後,帶著一股子香粉味便撲向了明岑氏:“婆子是來替您府上的小姐牽條好姻緣的!”
“呃!”蘇夏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心道:趙主簿是從哪裡請來的這麼個不開眼的糊塗蛋啊,竟把禦尊賢郡主當成秀才他娘了!
拍完了自己的腦門,蘇夏至眼疾手快地攔住了準備湊到禦尊賢郡主前丟人現眼的媒婆子,拖著她往大桌子的另一邊走去:“嬸子,您拜見過我家的老太太之後也來拜見下我婆婆吧!”
“啥?”蘇夏至的話總算是讓這不開眼的媒婆子的明白了些,她停住腳步回頭不錯眼珠地打量著明岑氏,表情極為誇張地說道:“我的個佛菩薩啊!您原來是老太太啊,這相貌也生的太好了,竟看著比婆子還年輕,難怪我這慣會看人的也迷了眼!”
明岑氏已經七十多歲,是名副其實的高壽有福之人。
她出身尊貴無比,又嫁的風光無限,因此幾十年的日子過下來,除了女兒曾經讓她心疼之外,其餘的一切都不能影響她的心境。
如此下來,盡管她已經過了古稀之年,可保養得宜的臉上面板還很光滑平整,一頭濃密的頭發也是黑的多白的少,和要在地裡討生活的農婦比較起來,她確實顯得非常年輕!
也不怪媒婆子會認錯了人,主要是她就算說了一輩子的媒,能見到明岑氏這樣的身份的貴婦的機會都是絕無僅有的。
再加上旁邊坐著的一身素白錦衣的明澈也面貌標緻的不像凡人,媒婆子還是掂量了一下才認定明岑氏是趙主簿未來要攀附的丈母孃呢!
明岑氏也抬眼望著媒婆子,眼睛裡都是笑意,是個慈眉善目好說話的模樣。
媒婆子一番拍馬屁的話讓明岑氏聽著新鮮又受用,雖然她自持身份沒有說話,但也饒有興味的注視著屋裡的一切。
她對於小門小戶的日子非常感興趣,雖然她心裡是恨極了那個拐走了自己女兒的姬玄,可這並不妨礙她疼愛女兒生的一雙兒女。
尤其是前年閔嵐笙陪著明澈第一次出現在明府的時候,明岑氏幾乎是一眼便稀罕上了這位遲到了多年的外孫!
應為他生的與女兒真是太像了,讓她一見之下便由衷地生出了愛憐來。這種骨血一脈相承的聯系,便是中斷了再久,都會自然而然的在雙方的內心深處有了想親近的感覺。
那次閔嵐笙陪著母親回了明府,看見母親跪在外祖母的面前俯首在地的時候,是這樣說的:“若是我父親有錯,我情願父債子償,請不要埋怨我的母親,她受的苦已經夠多了……”
捱了明岑氏一柺棍的閔嵐笙並沒有被母親孃家的人打死,反而成了座上賓!
幾次往來之後,明家正式認下了這門親戚,並有意在官場上對他多多栽培。
閔嵐笙婉拒,只說自己年紀尚輕,需要歷練,以後有了不懂的地方自會去向舅舅們討教。
如此不卑不亢的氣度讓明澈的幾個哥哥對閔嵐笙的看法都不賴,雖然不是明家自己的子弟,但也刮目相看了起來。
倒是閔青蘭比較的不得幾個舅舅的喜愛,究其原因只有一個:她生的面貌更像姬玄!
明家的人對姬玄是恨之入骨,相對的,也就對閔嵐笙那麼回子事。
跟著母親去了一次明府之後,敏感的閔青蘭便從眾人的眼光中看出了不善,嘆息之後,她也再不登明家的門。
媒婆子被蘇夏至用力推到了明澈一邊,在確定了這位神仙一樣美貌的女子才是知縣大人的娘親之後,少不得又是一番嘰嘰喳喳的溜須拍馬,最後她倒是沒有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又舌燦蓮花地將趙主簿誇成了一朵花,好得不能再好,好到趙主簿自己聽了都覺得臉紅!
明澈微微往邊上側了下身子,以防說得口沫橫飛的媒婆子的吐沫星子噴到自己臉上。
待到媒人一住了口,她便轉臉對嚮明岑氏:“母親,您聽著如何?”
“青蘭是你的女兒,自然是你這個當孃的做主,為娘只看著便是。”明岑氏寵女兒,在恨了幾年閨女沒人心之後,現在閨女回來了,她依舊是疼是寵,彷彿中間斷了的這幾年是她這當孃的虧欠了明澈的。
因此明家的這個老太太雖然對幾個兒子堪稱嚴厲,對女兒卻是言聽計從的。
見母親這麼說了,明澈終於將視線轉向了趙主簿。
雖然閔嵐笙早就給她私下裡通了氣,說這二人已經情投意合,但為了女兒將來不走自己的老路,明澈還是決定難為一下趙主簿。
“你叫什麼名字?”她淡淡地開了口。
明明媒人才將自己的姓名,年歲,住處等瑣碎的事情當著明澈說了一遍,她還這樣問,難不成是對自己又看法?
趙主簿心裡雖然有些惴惴不安,可他依舊規規矩矩地行禮道:“回夫人話,我叫趙巒。”
“家裡還有什麼人呢?”
“俸祿銀子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