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的!”蘇夏至頗為得意的往後也探頭看了一眼:“瞅見沒有,趕車的年輕人是個武師呢,功夫很好,也是我僱的。”
馬車上生的幹淨體面的年輕人一邊趕著車一邊在和車裡的高越說話,顯然兩人是舊識。
“哼!”放下撩著簾子的素手,閔嵐笙輕哼了一聲,俊臉一耷拉,不再說話。
閔青蘭看看車廂裡忽然閉了嘴的小兩口不禁捂著嘴笑了起來。
到了縣衙門口,閔青蘭先踩了腳蹬下了車,接著閔嵐笙也動作溫雅穩重的下了車,待到蘇夏至彎腰才想下車的時候,她的手被秀才握住了,閔嵐笙往前一探身小聲說道:“那日為夫還去了仕林春用飯,那裡的掌櫃也是娘子僱的?”
“嘿嘿!嘿嘿!小事兒一樁,忘了和相公稟報了,仕林春也是咱家的!後廚還有個姓韓的大廚也很俊俏呢!”
原來是在吃醋啊!蘇夏至嬉皮笑臉地看著酸溜溜的秀才賤賤地說道,心裡開心的不得了!這樣的秀才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好想把他按炕上去啊……
“哼!”要不是身後姐姐還在看著,閔嵐笙真想張嘴咬她一口,這女人說的話真是太氣人了!
“可那又怎麼樣呢?在我家秀才面前,這些人都算的什麼啊……”躬身下來車,蘇夏至在他耳邊輕輕說道。
才沉下的小臉兒立馬會掛上了一抹醉人的笑容,閔嵐笙笑的像個傻瓜一樣地跟在她的身後往前走去,不忘對著趕車的衙役微笑著點了點頭。
趕車的衙役已經跟了他幾天,頭一次見閔大人笑的這麼慎人!直叫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帶著娘子和姐姐先去了後堂,閔嵐笙換了官袍便去了前面,只留下兩個女人抱著孩子在空落落的後院裡四處遊蕩。
“看來官老爺的府邸也就這樣了!”蘇夏至沒見房子粗粗地看了一遍,問站在身後的小廝:“安府是不是比這裡要大些呢?”
小廝抬頭在四下張望了一下便點了頭:“安府比這裡大許多。”
“安舉人的府上我去過。”還在東張西望的閔青蘭介面道:“他的府上還有花園呢,可著平縣,也就只有他一家府裡有那樣的園子!”
“哧!”想起了不要臉的小青梅,蘇夏至撇了嘴,有花園又能怎樣,人也不見得就高雅了。
不大一會兒工夫,閔嵐笙去而又返,他看了小廝一眼,咳嗽一聲。
小廝馬上懂事的退出了院子。
“怎麼了?”看著弟弟稍顯有異,閔青蘭小心地問道。
“剛接了公文。”閔嵐笙聲音平靜的對著姐姐說道:“周慶夫婦在流放的路上已經先後病死。”
“周存孝呢……”半晌之後,閔青蘭才開了口。
“周存孝在才到了燕州便死了。”閔嵐笙聲音依舊平靜。
點了點頭,閔青蘭的淚水還是抑制不住的流了出來,她忙轉了身子背對著弟弟與蘇夏至說道:“我,我不是難過,我是沒想到他最後竟落得個如此下場……”
周存孝才到燕州便連凍帶病地嚥了氣,第二天被押解的差役發現的時候屍身都是僵硬的了。
冬季最冷的時候被流放,又是坐著四面只有柱子的囚車,奔的又是北邊的苦寒之地,這些人能不能活下來全憑運氣了。
終於在夏季火熱的時候得到了周家已經在去往流放之地的路上全部故去的訊息,蘇夏至只是望了望天,沒多少感慨。
人,不要去做那些喪心病狂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天上的那片兒雲彩就落了雨,一時的興盛也別得意忘形,總是要把心擱在正地方才是。
閔青蘭抱著孩子找了間沒人的屋子嗷嗷哭了一場,兩隻眼睛又成了水泡眼。
蘇夏至一見她便搖了頭,有心刻薄她幾句:去年我和秀才窮的都揭不開鍋了,也沒見你這麼心慈手軟的放過那點廩膳費……
轉念一想,她與周存孝是原配夫妻,最後再怎麼心冷,曾經相好時的那些記憶也不是說抹去就抹去的,她想哭就哭吧,哭出來痛快,也省的憋在心裡做了病。
縣衙裡除了閔嵐笙之外還有幾個差役,這些一輩子也就能領那麼點紙筆費養家餬口,是永遠得不到升遷的機會的。
而這些人此時正眼觀鼻,鼻觀口木雕泥塑一般的戳在公堂上,默不作聲的等著閔嵐笙開口。
閔嵐笙一手執筆,低著頭安靜地看著擺了一公案的文書,神色平和。
已經成了知縣大人長隨的高越此時正站在公案旁研著磨,不時扯脖子往外面瞅一眼,估摸著還差多少時間吃午飯。
如今他這份差事他爹和他娘都滿意的不得了,總是覺得小兒子如今跟對了人,將來這一輩子是吃喝不愁了。
而高越也很願意留在閔家做事。別的不說,光秀才娘子那一手絕佳的做飯手藝,便是在任何地方都吃不到的,因此也可以說他是沖著蘇夏至才踏踏實實留在閔家的,若是為了秀才……感覺到肚子有些空了的他偷眼瞅了正一筆一劃寫著什麼的閔嵐笙,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
結果打哈欠這種病便在安靜的公堂上迅速的傳播開來,閔嵐笙放下毛筆抬起頭來的時候,正看見他的一個長隨,一個主簿,以及六房的典史都張著大嘴哈欠連天,他挨個看著他們口中牙齒……
“閔大人,卑職失禮了!”忽然感覺到堂上氣氛不對的趙主簿,扭頭對上閔嵐笙面無表情的俊臉忙低下了頭,瞬間睏意全無,他趕緊大聲的開了口。
另外的幾個人在聽到趙主簿的提點後,也忙合上了嘴,低著頭惴惴不安地等著縣令大人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