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她便站在騾車前盯著騾子做了深刻的檢討:你這娘當得太自在,兒子這麼聽話,不讓你吐,不折騰你,你還能不能動作小點了?
檢討完畢,摸著肚子屁事沒有,她放了心,隨即對著騾子一笑,轉身進了鋪子。
東家進了鋪子,車把式趕緊走到騾子的身後將它好一番打量,也沒看出自家這牲口與往日有何不同,於是車把式又走到前面去看了看,他總覺得東家忽然對著騾子那一笑很有深意,使人發毛!
“這鋪子格局挺好,咱要是開面館連這隔扇都不要打,倒是還要再打幾處隔扇,以後沒張桌子之間都用隔扇分開。”蘇夏至從屋子的這頭走到那頭,隨口說著自己的想法。
“要是沒張桌子之間都用隔扇隔開,不是要少放幾張桌子嗎?”小廝想著他去過的酒樓食肆的擺設,覺著東家這樣的想法有些糟踐地方。
“夫子街不比其他地方。”蘇夏至扶起一張倒在地上的椅子立在牆邊不礙事的地方,她自己則隨手推開了一扇窗戶往外望去,見車把式正圍著那匹騾子轉悠。
“面館一開,就是要爭取書院的那些學子。而這些人與尋常的食客很不相同,他們是讀書人。”
讀書人除了特有那種文酸之外,大多還都是有著小小地自傲。
這樣的性格便讓他們這樣的人多少都有些不合群,能引為知己說的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如閔嵐笙,他自己便是在這樣的心態下,過了好幾年離群索居的日子。
倒不是這一類人的性格有多麼的孤僻,更多的是因為他們會認為和大家沒什麼可說的,反正說了你也不懂……
“嗯,讀書人是有些怪癖。”小廝對東家的話是無條件的認同。
而起他也認為人讀了書就和平時不一樣了。
不一樣到哪種程度呢?小廝在心裡又思索了這個問題,認為讀了書可以把人變得更好或者變得更壞。
人家閔秀才就因為讀了書而好的幾乎成了仙人,而他家公子就是讀了書不學好的,專揀些淫詞爛曲偷偷摸摸地看,還動不動就想扒他的襯褲!
這麼一想小廝就覺得這鋪子裡不但要加上隔斷,最好在隔斷上再加上簾子才更好……
鋪子裡後院都走了幾趟之後,蘇夏至讓小廝把屋裡擺著的兩張書案搬上了車,學堂裡買的桌椅已經要坐滿,再來新的娃娃就沒地方坐了,而這樣的書案留在這裡也是用處不大,正好弄回去給孩子們預備著。
蘇夏至候在車下,等著小廝搬完了東西好鎖鋪子。
與鋪子斜對面緊挨著書院而建的一樁小樓的二層,周恕正躲在半開的窗戶後面不錯眼珠地監視著蘇夏至的一舉一動。
總有一種被窺視了感覺的蘇夏至此時正抬了頭,目光清明的朝這個方向望來,嚇得明知道對方肯定看不見自己的周恕還是趕緊又往邊上躲了躲。
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極輕極輕地飄了過來,讓心跳如鼓的周恕馬上轉過頭去朝著那絲聲音的出處望了過去,並尷尬的笑道:“靜……我……我不是怕她……”
兩人中間隔著一張巨大的桌子,桌子上面擺了幾樣菜色尚可的菜餚,安靜坐在角落裡,似乎並不想讓人知道她在這裡。
因此即使現在坐在雅間當中,她仍然讓在桌子的外面加了一道屏風。
冬日才去,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安靜已經早早地換了杏色的春裝,單薄的衣裙裁剪的過於合身,將她的身材勾勒得分外的妖嬈,如今她只是坐在那裡,一片飽滿的胸脯已經讓周恕的眼神捨不得移開。
而安靜在沒外人在場的情形下也似乎並不在意周恕在自己身上吃幾眼豆腐。
她半垂著頭,身子微微地側坐著。
在府裡的時候,她伴著椅子坐在銅鏡前仔仔細細的觀察過,自己唯有這麼坐著的時候才會顯得下巴尖尖纖腰一握,正是最美最媚的姿態。
眼中的美人如畫,周恕不由自主地嚥了下口水,發出難聽的‘咕咚’一聲,屋裡十分安靜,又只有他們二人,因此這聲音就顯得分外刺耳!
放下手中早就冷了的茶盞,安靜抽出絲帕掩口一笑,輕輕說道:“饞了?桌子上那麼多菜,盡管去吃。”
“靜,我真不怕她!”似乎是得到了鼓勵的周恕幾步走到桌子前,特意繞過去坐在安靜的身邊躬著身子說道:“可你看,早上我也去上下村找了她,連令兄都說在她面前說不上話呢,那鋪子,咱們怕是買不回來了。”
“安逸?嗤……”安靜輕啟朱唇冷哼了一聲,自己都沒有覺得喊了哥哥的名字:“他那樣下作的人能與什麼樣的人為伍?蘇夏至居然肯用他去做教書先生,可見他們是一類的貨色!”
“這個……”周恕忽然又想起蘇夏至望向自己的眼神,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擁有這樣清澈眼神的人同‘下作’這個詞語聯系起來。
“怎麼?”見一向為自己馬首是瞻的他居然沒有如往常一樣附和著自己,安靜壓下心裡那種強烈的不快,抬起眼眸杏眼含情的問道:“我難道說錯了嗎?”
“沒有,我只是想讓你多用些飯菜,這才幾日,你便又清減了些。”周恕說著拿起筷子來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安靜面前的佈菜碟裡。
佈菜碟中的各式菜餚幾乎是堆積如山,而安靜連看一眼都懶得,顯見她此行的目的並不在這一桌吃喝上。
“我也是覺得自己清減了……”她細聲細氣地說著話,還不忘挺胸掐著自己的纖腰給周恕看:“自從知道是那個女人盤了你家鋪子,我這心裡就堵得厲害。”
“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竟會猜忌我與閔嵐笙有私情!”說到此處安靜妝容精緻的面容沉了下來:“即便是閔嵐笙對我舊情未忘,我又何曾對他有過半點顏色?姓蘇的自己管不住自己的相公,到來怪我,你說我冤不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