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他天天守著六嬸子那樣的大嘴巴,也從不見他多說少道的打聽閑事,一筆賬一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絕不含糊。
因此小廝這孩子她是越來越喜歡,現在他還年歲小些,蘇夏至心裡想著,再把這個孩子歷練個一二年的,那自己就可以把管家的差使放心的交給他了……
“其實那個姓周的非常會做生意。”小廝被蘇夏至看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原來夫子街上是有兩間同樣的裝裱鋪子的,那家開的比周家的還早,姓周的就在那家鋪子做的學徒,沒多久周家便也開了鋪子,他便去了周家,兩家鋪子都搶書院的生意,最後那家竟被周家的鋪子給擠垮了……”
“所以我也聽見小小姐誇他是個經商的材料。”
“呵呵!”蘇夏至呲牙冷笑幾聲:“這東西就是個白眼狼啊,我可不要他!”
東家說姓周的是個白眼狼,這話讓小廝臉色一白。
細一琢磨這話卻是在理,不管他多麼的會掙錢,終是為新東家弄垮了舊東家,再怎麼說也是路子不正的鑽營取巧,細想之下可不就是白眼狼麼!
進而想到自己也是先進了安府,如今又投了閔家,那東家不會……
“別胡思亂想。”看著小廝幹淨的一張臉上表情一會兒一變,蘇夏至便猜到這孩子是想多了:“你是個好孩子,不要把自己和白眼狼去比較。”
就為這一句話,小廝當真想給蘇夏至跪下磕個頭!
在安家他一直是個低賤的奴才,乃至於被轟出安家他依舊改不了這個認知:自己就是個奴才!
而今天主子竟對他說‘你是個好孩子’……這是把自己真的當了人看啊!自己要是再不好好幹事給東家長臉,真對不起她對自己的栽培了!
知遇之恩,恩同再造。
小廝此時心裡已經認定了蘇夏至就是自己今後的主子,他只會唯她命是從!
蘇夏至滿腦子都是事兒,當然不會知道自己一句話便收服了一個鐵杆兒,她現在雖然生活在了古代,可對人的最基本的尊重還是與現代人一樣的。
因此哪怕小廝現在依舊還是安府下人的身份,蘇夏至也不會因為這個瞧不起他。
倒是周恕這樣吃裡扒外的,以及安靜這樣端著女神範生著綠茶婊的心思的人才是她不屑一顧真正蔑視的。
騾車離著周裡正家的舊宅挺遠就停了下來。
因為今天要確認並給準備到地裡去上工的人登記造冊,所以來的人格外的多。
蘇夏至從車上下來只掃了那黑壓壓的人一眼便有了數:杏花村能出來人的都堆我家門口來了!
邊走邊與老街坊打了招呼,蘇夏至來到曾經的周家的高門大戶的門下意外的發現蘇嬸子得意洋洋的站在臺階的最高處還換了身燒包的新衣!
“咱娘天不亮就在這裡等著妹妹呢,我和你哥都勸不回去……”站在人群裡的楊巧蓮偷偷地拉住了仰著腦袋看著蘇嬸子的小姑子低聲說道:“快讓娘回去吧,別在這兒摻和,昨兒幾撥人找咱家去了,都是想到地裡去上工的,咱娘是大包大攬,說能做了你的主!”
這個糊塗老孃!蘇夏至心裡既好氣又好笑,當著一個村子的人總不能當眾掃了當孃的臉,她低頭眼珠子一轉便沖著臺階上張牙舞爪的蘇嬸子喊道:“娘,您趕緊家裡看看吧,我才從咱家門口過的時候看見咱家的院牆上趴著一隻黃鼠狼,拿石頭砍都不走……”
“呦!咱家裡有雞,就著這些東西!娘先回家看看去!”蘇嬸子才想和閨女說話,聽到她說了這個便亂了方寸,在地裡的莊稼長出來的之前,蘇家的全部收入都在那些雞身上,她可不敢掉以輕心了。
看著老孃小跑著回了家,蘇夏至對著楊巧蓮使了個眼色:“看住嘍,別讓娘再出來……”
楊巧蓮抿嘴一笑,點了頭,抱著兒子也追了回去。
讓小廝開了院門,蘇夏至往身後看了看,並沒有發現蘇春來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哥哥不是對這次田裡招工最是上心嗎,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呢?
等到大夥兒都吵吵嚷嚷地更著她進了院子,並自覺的將廳堂裡的桌椅都搬到前院的時候蘇春來才匆匆趕來。
“咋了?”迎著哥哥走了過去,蘇夏至小聲問道。
“咱娘要是管我就不管了。”蘇春來沉聲說道:“昨兒家裡來人她都應了,連孫半扇都要來地裡做工了,娘說他可憐。這活兒沒法幹!”
孫半扇大名孫半山,因小時候淘氣爬樹從上面掉了下來,摔斷了半邊身子的手腳,好了以後只剩了半邊的手腳是好的。
這樣的人身世確實可憐,可不能應為他可憐就收到地裡去啊!
“……”蘇夏至也覺得老孃這事兒是做糊塗了,不過她活了那麼大歲數,明白的時候有限,因此自己也不能和老孃去往深了掰飭,只能不理就是。
“別和老孃較勁,咱該怎麼幹就怎麼幹,過幾天地裡一開犁,家裡喂雞的活就都讓娘去做,她身子一累躺炕上就著,就沒精神管閑事了……”
“嗯。”蘇春來沉聲應了,跟著蘇夏至走到擺好的桌子後面坐了,不再言語。
“昨天我已經和大夥說了地裡招工的事兒,如今一天過去了,想來大家心裡也都有了數。”蘇夏至站在主子後面對著一院子的人開了口,有心想叉腰揮揮手學學領導的做派,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非常之二逼,索性還事算了……
接著不等眾人開口她便接著說道:“昨天我也說了,我手裡這些田地的事情都託給我哥哥去管了,所以今兒留誰,都是他說了算。那些找了我孃的街坊鄰居若是對佃蘇家的那點地感興趣,不妨接著找我娘去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