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周徐氏心裡靜了下來,又想起了周裡正反複囑咐自己的話:“閔秀才和他的那個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你以後和那兩口子打交道要多留神些。”
閔青蘭的二女兒睡在她的床上,孩子躺在靠床沿的地方,外面擋了一個枕頭。
蘇夏至抱著嬌嬌從一堆不認識的女人中走過,滿面帶笑的和人家打著招呼:“來了啊,一會兒吃好喝好啊,千萬不要客氣……”
那些女人也一起點頭笑呵呵的支應她:“好的,好的,自家人,我們都不會客氣……”
杵在門口的周徐氏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心道:這到底是誰家啊!
走到床前,蘇夏至把嬌嬌放到了地上,然後低下頭細細地端詳著那個新生兒的樣貌,只感到一陣揪心!
“我……我沒什麼奶水……”閔青蘭很慚愧!作為孩子的母親她沒能産出足夠的奶水來哺育孩子,她覺得那是自己的失職。
在看到那個孩子的第一眼的時候,蘇夏至竟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孩子活不長……
躺在紅色襁褓中的孩子是被打扮過的,胸前掛著一個絡子,裡面裝了一把長命鎖,可就是這豔麗的紅襯得孩子的皺巴巴的小臉顯得黑紫黑紫,薄薄的嘴唇緊閉著,小小的五官看不出模樣,只湊在一起,看著是個生氣的模樣。
滿是絨毛的額頭上是幾根稀疏的黃毛,在往上,頭上戴了頂四角繡花的帽子。
“那你給孩子吃什麼啊?”孩子太瘦了!幾乎就是一層皮貼著骨頭,躺在那裡就像只病怏怏的小猴子。
“米湯,再加上點糖。”閔青蘭小聲說道。
眼睛盯在孩子無比難看的小臉上,蘇夏至在腦子裡回憶著關於寶寶喂養方面的營養知識,最後她對著閔青蘭說道:“養只奶羊吧,總比喝米湯強些。”
閔青蘭眼睛掃向了站在門口的婆婆,沒說話。
艹!真尼瑪墨跡!蘇夏至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了一把自己這個沒用的大姑子:你閨女都快餓死了,老子把話把都給你遞過去,你照著說會死麼!
“走,都出去入席!”周徐氏笑著張羅著屋裡的女客到外面的院子裡去用膳:“吃了飯門口的戲就開羅,連著三場大戲呢,是平縣的戲班子,挑梁的可是秋海棠呢!”
秋海棠,是豔名流傳四方的男旦,據說是有比女人還女人的扮相,比女人還女人的好嗓子,所以他的名號被周徐氏一說出來,屋裡的女人便輕呼一聲,齊齊的起了身子往外走去,都趕著到外面去看熱鬧了……
“嬸子!”待到眾人走的差不多,周徐氏也要跟著走出去的時候,蘇夏至大聲地叫住了她:“您留步!”
“啊?”周徐氏裝傻,她知道蘇夏至要說什麼,大兒媳婦也和她說過要買頭奶羊回來養著,給二丫頭擠奶喝。可她沒答應。
床上躺著的黑毛猴子一樣的東西太寒顫!周徐氏從看了第一眼之後就不想再看那個孩子第二眼,同樣的,她也從心裡沒拿那個小丫頭當回事,巴不得她趕緊死了呢!
但這有些陰損的想法是不能為外人道的,所以周徐氏表面上依舊裝出一副慈愛的模樣,暗地裡卻是不給這個孩子一點好處,只等著她熬盡了,自己死了拉倒!
“這孩子再喝米湯就得餓死,難不成您就是這麼打算的!”蘇夏至沉下了臉,目光爍爍地望著她,不給她一點躲閃的機會。
“嵐笙家的!”一下又被戳中了痛處,周徐氏馬上就有點惱羞成怒的氣憤:“嬸子總拿你當個孩子,可你也不能逮著什麼就說什麼啊!”
“不愛聽了?”蘇夏至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眼睛盯著她的眼睛,慢悠悠地說道:“床上躺著的是你周家的骨血,別看她是的丫頭就覺得沒用,你自己不是女人麼?看不上女人,幹嘛不讓你兒子娶個男人回來!”
“你,你,你說的這都是啥!”蘇夏至往前逼近一步,周徐氏就後退一步,終於她的後背抵到了門簾上,一腳踩上門檻,她身子一晃一隻腳就邁出了門外。
“實話,我說的是實話。”蘇夏至也站到了門口,而且有意低放大了聲音:“周家有錢把平縣的戲班子請回來,沒錢給二小姐買頭奶羊?”
“誰說沒錢給那個丫頭片子買奶羊了!”周家是鄉紳,周徐氏雖然掌家扣扣簌簌,但就不愛聽有人說周家沒錢這種話,她是典型的暴發戶的心態。
“那買啊!”蘇夏至的聲音又提高了一分,才出去的婦人們已經開始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紛紛往閔青蘭的屋裡望來。
“這不是一直沒買到嘛。”周徐氏放低了聲音說道:“慕男是我的孫女,看著孩子餓的夜裡哭我能不心焦嗎?”
“呵呵!”蘇夏至對著她一呲牙,樂的像要吃人似的,然後從周徐氏身邊擠了出去,站在門口對著已經入了席的一院子女人說道:“美女們!”
“哈哈!”聽到這個奇怪的稱呼後,院子裡的女人們都是一愣,隨即一起捂著嘴笑了起來。
“趁著大夥都在,也幫周嬸子點忙,誰能找到才生了産的奶羊的就給她介紹介紹,周嬸子說要出大價錢呢!咱別讓二小姐才生下來就餓肚子啊。”蘇夏至一撩簾子,把躲在後面的周徐氏給露了出來。
“是吧,嬸子?”
“咳咳!可不,可不,有勞大夥了。”周徐氏被動地點著頭,只想掐死身邊這個多嘴的女人。
“好辦,奶羊咱鄉下多的是,您就說要幾頭吧,明兒我就給您趕來!”蘇夏至這麼一吆喝,當下就有人接了話茬。
周家那個二小姐她們都是見了的,大夥雖然面上沒說,可心裡都存了和蘇夏至一樣的想法:這個孩子恐怕是養不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