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房間內滋生。沉重的呼吸聲像是那種可怕的幽靈的菌種。
敲更聲正在死寂的渾空中從遠處而來,如涓涓流水猛地融成了大浪,衝擊心靈。
持塵與邱臨風望著僵化在床的楊歡,觀那如生屍般的模樣時心頭更多的是無奈和惋惜。
“咳!”兩位先生一前一後的嘆了一口氣。
“二位先生請了!”杜紅娘突然用朗朗的聲音化散了漂浮在空氣裡的死寂的菌種。說完,輕抬腳步立於楊歡床前。
二位先生同時看到她的臉色蒼白,神態中透露著淡淡的憂傷。從閃目中能看見那潮溼晶瑩的眸子。兩手拽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偷偷地整理好了衣衫和頭上那如雲朵般的秀髮。
持塵同邱臨風猛地聽到杜姑娘示意自己的離開之語。又一瞧此副重新整理的妝容就已明白其意——她已下了赴死的決心。
持塵暗中拉了一下邱臨風的衣巾。在離開前又擠出了極不情願的話來:“還望姑娘三思!”話說到這裡時持塵面上已流露不忍,又顫音道,“姑娘暫緩些,我等這去討教別的法子來。”持塵說完拉著邱臨風朝殘心師太的客房處奔去。
殘心師太哪裡睡得下去,從開始回到房間便喚來兩位弟子聚於燈下言道別論,笑談此事。一名不言不語,膚色如雪,面如精雕的弟子聽後露出了傷感。
談笑間,殘心師太察覺出了這名弟子的神態。即道:“怎麼?了塵徒兒生了救心。”
了塵恭敬道:“師傅曾教化弟子心在天地間和芸芸眾生中要慈悲為懷。徒兒故才為那對生人起了憐憫之心。”
“憐憫之心乃是心善之基,若柔化君子方可偉大。若助逆生長卻又違了上蒼正道,逆者茂盛時會使兇殘害於百姓。那對生人,一人乃國之碩鼠,一人是生毒的女妖。為師早有除盡之心。怎耐持塵老兒人心向惡,勾搭成奸,阻了替天行道的機會。”師太說完臉上又生了喜色。這下好了,那小廝定會化成冰水。自己所出的布救之術乃是一絕術,試想有誰會甘願換命一死呢?誰不曾愛自己的生命?誰不曾愛自己的青春?
了塵不敢再與師傅論下去了,默坐一旁。
師太得意的正欲表訴心話時突然響起了急促的叩門聲。
開門見是持塵同邱臨風二人時師太立顯不耐煩了。懶懶道:“二位不去賞色聽春來到本尊處作甚?”
“哎呀!”持塵急道,“為道之人怎麼言出這般戳心話來。”說到這裡猛知得師太乃是急躁之人。此時甚急,不可與她辯論。於是,持塵又溫和地恭敬地道:“我與邱先生前來是為那生命已成垂危之際的公子。師太既知表裡便必知救術了。”
“救術?”未等持塵說完師太猛截住反問道,“剛才已經言過了,莫非那女子不肯?”
“哪裡是不肯。是那姑娘偉大到欲許身施救。我同邱實在不忍才過來討要其他救術。”
“哼!”師太冷言道,“持塵身為道尊卻不明白一理。天地間有生有滅,生生滅滅乃是迴圈,這便是自然之道。何況老身不是郎中又怎麼修出其他救人之方;言出的那一靈其法子也是先師同我共修‘寒氣要術’時的方子。上言除此方之外另有一方便是換人心人肺了!”說完一撣拂塵,閉目休息了。
沒有討來其他救術二人只得退出門來,轉身之際持塵猛悟道:以自然之道生命均為塵緣中的可愛之物,不可以康健之身換垂危之命。楊歡雖是一位讓人仰慕的英雄。那又如何。終將是血肉之軀。終將會有消失在塵緣的時候。此時又怎能違了天道讓一個活鮮鮮的可愛生命即將枯化呢?
他獨自抬步急去。在轉角處望見那窗門緊閉,屋內已是漆黑一片了。
一轉身,對尾隨而來的邱臨風淚目道:“我等身為道家卻無能為力為其出滴水之力。哎呀,此女子的偉大之舉已過日月星辰了!”
邱臨風也嘆道:“我心又何嘗不是如此!”
房內一片漆黑,貌似響起了似鼠啃殼的簌簌之聲。
紅娘含著眼淚把冰冷的楊歡擁在懷裡。
楊歡身子如冰釋水,昏蒙的腦心已經遊離分散。
……
翌日清晨,星兒滑落天際的時候。曙色隨著紅陽的東昇開始空亮四方並向遙遠的地方延伸出去。金燦燦的陽光普照大地,一路穿過秋林,化著縷縷金絲灑在窗欞兒上。
一次深深地呼吸把胸膛裡的積氣釋放。晨曦中的新鮮的,溼潤潤的空氣從四面八方開始撲來。鋪在臉上心曠神怡,猛來精神。
楊歡沉閉的雙眼欣欣然地悄然睜開了。望著屋頂,感受此時身臨的自然境界是何方?是人間還是冥界?當聽到鳴囀的鳥音和看見透過窗欞的光線時他釋然了——自己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