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廂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水晶簾動,月影扶疏,廊下琉璃宮燈吱呀。
辛夷渾身都僵住了。臉頰邊寬厚的胸膛,清淡的沉香,連同那乾淨的溫度,還有那摟住她的臂膀,溫柔得像是摟住了心愛之物,易碎的,美好的,絕望的。
一切,她都再熟悉不過。
是她朝思暮想的他。是她唯一放在心上的他。是她不斷尋找卻最終失去的他。是她願意將一輩子交出卻臨到頭鏡花水月的他。
辛夷的腦海裡一片空白。那摟住她的人也沉默,任鮮血一滴滴濺落,滴答微響。
愈濃的血腥氣往鼻尖竄。辛夷忽的緩過勁兒來了,暫時壓下所有的洶湧,她意識到他受傷了。
自己方才那一剪子,刺得必然不輕。難為他至始至終沒有任何反應,放佛那剪子刺入的是空氣般。
“……你受傷了!”辛夷咬咬牙,一把推開李景霄,映入眼簾的是被血染紅的男子小腹,還有他依然沒有任何表情的青玉面具。
“你……先坐下……我……先幫你處理傷口。”辛夷不願去看李景霄,低頭把他扶到榻沿坐下,自己便在屋裡翻箱倒櫃找傷藥。
之前等李景霄太久,她已經將這屋子都查探了遍。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她記得是有個小藥箱,應急的傷藥是有的。
窸窸窣窣翻找的聲音。李景霄就靜靜地坐著,看著女子背影,一言不發。
不多時,辛夷翻找到一個小瓷瓶,開啟嗅了嗅,確定是金瘡藥,遂走來跪下,要為李景霄上藥,可手伸到男子腹部玉帶,又忽的頓住。
“你……自己上藥罷……”辛夷遞出瓷瓶,別過頭,不願對視那青玉面具後的臉。
一剎那的凝滯。李景霄兀地抓住辛夷的手,一用力,順勢將女子拉向自己,俯身,低頭,逼女子看著自己。
兩目相對。倒映入彼此眸底的影,都彼此熟悉不過。
是他的眸如淵。是她的眉如春。
咫尺之間的距離,呼吸撩起彼此臉上的小絨毛,沉香和胭脂交融,晚風拂來,墨髮青絲抵死糾纏,欲語還休。
滴答,滴答。是玉漏,是鮮血,是心跳偕鳴。
辛夷陷入那眸裡了,怔怔地看著李景霄靠近,咬著她耳墜,幽幽啟口——
“……你將我的命都奪去了,還介意一個傷口麼……”
男子的聲音很是沙啞。唇齒開闔間,熱氣混著血腥氣,撞得辛夷耳膜咚咚響。
辛夷心頭大慟。那一瞬間竟不知悲喜,只是惶惶如失神般,伸手為李景霄解開上袍,露出線條精壯又溫厚如玉的胸膛,指尖撫上去。
肌膚相碰。一點冷,卻又火熱。
辛夷渾身一顫。李景霄也渾身一抖。
辛夷咬了咬牙,低下頭,不去看頭頂的男子,用藥箱裡的苧布擦拭淨血跡,抹上金瘡藥,又用苧布條細細包紮。
她做得很認真,很耐心,沒有凝滯,也沒有對視,唯獨呼吸有些刻意壓制的不穩。
李景霄也就看著,面具後的眸,很涼薄,很壓抑,唯獨渾身溫度有些意外地上升。
不多時,傷口處理好了,辛夷伸手去拿玉帶:“……好了,你……自己更衣……時候不早了,王爺歇罷,妾告退……”
然而,衣字剛落,她的手就被男子壓住,淡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還想去哪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