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媛姐兒!”
只單看這個架勢,六娘子心裡便有些知道了,這年輕貌美的女子多半是媛姐兒的生母,沈聿白的小妾梅氏。
可正當她想開口讓梅氏先起來的時候,馬車裡已陸陸續續的下來了不少人。
瞧著她站著而梅氏哭哭啼啼跪著的場景,有人眼露驚訝,有人事不關己轉過了頭,有人眉頭深鎖,有人心急如焚,更甚者,六娘子在一個翠衫女子的臉上看到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六娘子不禁冷笑在了心裡。
想她原來設想好的端莊大方的迎門禮儀這一刻統統都沒有用上,眼下,既沒有人給她一一引薦混個臉熟,又沒有人主動示好打破僵局,便是連當事人之一的沈聿白都只冷著一張俊臉站在一邊,眼中難掩慍怒之色。
六娘子見狀,冷笑之餘不免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她自認沒有偉大到可以讓一個小妾隨隨便便的踩在自己的頭上,可除了面子之外,她倒是更關心梅氏懷中那一臉苦樣滿頭大汗的媛姐兒。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觀言的小呼,“夫人,夫人,方大夫來了!”
六娘子回頭一看,沖氣喘籲籲的觀言點了點頭,然後迎上了沈聿白那略帶怒意的目光道,“之前各個院落妾身都已經安排好了,眼下每處都有兩個小丫鬟在屋前候著,妾身初來乍到,連誰是誰都分不清楚,不如媛姐兒這裡就交給妾身,各房落腳的事兒交給侯爺?”
說罷,她卻不等沈聿白點頭,便徑直轉了身,蹲了下來從錯愕的梅氏懷中小心翼翼的抱過了瘦小的媛姐兒。
耳邊傳來了陣陣竊語輕呼,而直到這一刻沈聿白才似發現了六娘子是認真的一般,不免吼了一聲道,“胡鬧,媛姐兒出了水痘呢,過給你了怎麼辦?”
六娘子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圍在門口的眾人,又看了一眼似有些心急如焚的沈聿白,心裡竟生出了笑意來,“侯爺這兒才擔心會不會有些晚了。”
“你……”
“侯爺自己小心些就好,我出過水痘了,可一家子人裡面誰和媛姐兒接觸過,誰是出過痘的誰又沒有出過痘,侯爺一會兒還要細細問清楚,我也會讓方大夫寫個消毒的方子出來,這兩日大家進出飲食也都稍微注意些。”
六娘子三歲的時候已經奉過痘疹娘娘了,因為當時她已經魂歸古代了,所以那次出水痘她是記憶猶新的。說不上有多痛苦,不過卻是急壞了趙家二老。
古代醫療技術落後,出水痘真的是可大可小的,好在她出水痘的時候也是冬天,不出汗不沾水,又成天介的被趙老夫人放在搖床裡哄著慣著,所以整個過程並沒有她想的那麼難受,不過倒是後來結痂的時候癢了好兩天,但她為了不留疤,硬生生的忍住了,這痘疹娘娘也就算這麼供奉過了。
想到這裡,六娘子只覺得手腕處有些沉了,便是急急的招呼了一旁還在猛擦汗的方大夫道,“讓您見笑了,您這會兒就跟我進府吧。”
可誰知她剛邁了步子,卻感覺裙擺被人用力一扯,重心一個後仰,整個人差點抱著媛姐兒摔一跤。
緊接著梅氏的哭腔就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夫……夫人、人慈悲心腸……”
“我瞧著梅姨娘這些年是自由散漫慣了,沒人教你做規矩,你連起碼的規矩都不知道了。”六娘子是真的火了,轉頭就對觀言道,“還不快把梅姨娘給我拉開?如今是媛姐兒病了,侯府的千金小姐,豈是你們隨隨便便哪個人能怠慢的?”
觀言連連點頭,一個箭步上前就把哭哭啼啼的梅氏拉到了一邊。
六娘子隨即深吸一口氣低頭對著梅氏道,“我且當姨娘今日是愛女心切沒了分寸,可姨娘這般三番四次的攔著我帶媛姐兒進府,回頭若是媛姐兒真有個什麼好歹,姨娘是不是要拿了自己的性命來抵呢?”
梅氏聞言一張臉瞬間變的煞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為然,只能堪堪的搖著頭。
六娘子冷笑一聲道,“我瞧梅姨娘是有些糊塗了,不如在祠堂外跪上兩個時辰再回屋吧。”說著她便沖觀言微微的使了個眼色,然後又環顧了一下宅子門口那一張張錯愕的臉,最後六娘子的目光定在了沈聿白那雙閃著銳光的眸子上。可下一刻,她卻見沈聿白似如釋重負般的沖自己點了點頭,然後嘴角竟揚起了一抹欣慰的淺笑。
六娘子腦海中頓時閃過一陣電光火石……從他最開始的漠視冷峻到中間一度的真切關心到眼前的頷首而笑,六娘子忽然發現自己錯怪了沈聿白。原本她以為他和沈家其他人一樣,站在一旁不插手只是為了看一場她被一個妾壓制一籌的好戲,可這一刻六娘子卻明白了,沈聿白不是在看好戲,他是在給自己足夠的時間去立威!
她是侯爺夫人,雖年輕,但卻是沈家唯一一個可以與他比肩的女子!可即便如此,他的威嚴卻不等於她的威嚴,如何才能在眾人面前擺出一個侯爺夫人的姿態,這第一面真的尤為重要。六娘子承認,這一刻她心裡有翻騰的感動,感動沈聿白無條件的信任,也感動他無條件的支援!
第一卷 拈花一笑,無猜脈脈心有意 第一百零二章 滿庭芳痘疹娘娘
雖然媛姐兒偏瘦小,但六娘子一路抱著她直到暖香塢,手臂承重過久,也實在夠嗆。
一入暖香塢,將媛姐兒小心翼翼的擺在了暖炕上,六娘子便匆匆的去洗了一把手,然後喊來了屋子裡的幾個丫鬟,簡單的說了媛姐兒的事兒以後,她便直接問道,“所以你們現在趕緊告訴我,誰是出過水痘的,誰沒有出過?”
結果,魚安、紫蘇和染畫三人是供奉過痘疹娘娘的,竹韻等人都是從未出過水痘的。
六娘子當機立斷,將魚安三人留在了屋裡,而把竹韻她們統統趕去了小罩屋,並命令道,“沒有特別的事兒,就不要靠近主屋,若是過了水痘可不是鬧著玩的。”
幾人皆謹慎的福身稱了是,然後一言不發的退了出去。
六娘子見狀,滿意的嘆了口氣,然後便關上了屋門折回了裡屋。
暖炕邊,方大夫已經在給媛姐兒把脈了,六娘子小心的踱步至他的身邊過探頭問道,“您可出過水痘?”
方大夫當時正捋著山羊小胡須眯著眼在切脈,聽了六娘子略帶孩子氣的問話,他不禁笑出了聲道,“醫者父母,若是沒出過水痘,老朽難不成還能拂袖而去?”
六娘子臉一紅,連忙擺手道,“您老別拿我開涮,若是您沒出過,自是要格外謹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