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嫂想什麼呢,都出神了。”再過三日,英娘就要進宮了,為了怕她初到陌生的環境心情會有起伏,所以這兩日六娘子只要一有時間就會陪著她。眼下兩人正在月牙湖邊冬垂釣。
“誒……只怪天氣太冷魚兒都不似之前那般靈敏了,我等著等著都等困了。”六娘子一怔,很快的斂了神色,調侃了一句便是將氣氛轉圜了過去。
英娘見她略微帶著疲憊的神情,不免有些歉意道,“四嫂這麼忙,還要抽空陪我,四哥回頭知道又要念叨我小姐脾氣了。”
“我們英娘本就是金枝玉葉。”六娘子認真的看著她道,“你四哥只懂行軍打仗,卻不知道深閨裡的那些道理。你且記住,你覺得自己是個金貴的人,旁人自然也就重你三分,若是你連自己都看輕了,那別的人又怎麼會重視你?”
英娘聞言側目看了六娘子一眼,心中忽然湧起了陣陣的感動,松開了魚竿輕輕的握了握六娘子微涼的手,動了薄唇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可突然,六娘子激動的指著英娘面前輕顫的魚竿道,“上鈎了上鈎了……”
英娘猛的回頭,下意識就去提魚竿,卻沒想到魚竿太沉,牽得她差點腳底打滑坐在了地上。六娘子見狀,喚了邊上的丫鬟一起來幫忙,眾人合力提起了魚竿,發現鈎子上掛著一條魚尾猛甩的白條,少說也有一斤多……
“看來這月牙湖的水很養魚。”六娘子滿意的看著入桶的白條道,“等明年春天我要讓陳伯去買點魚苗放下去,回頭若是想吃魚,就拿魚竿往這兒一坐就成。”
英娘被逗的抿嘴直笑,“那四嫂以後吃魚可要好好計劃計劃了,就咱們在這兒坐了大半個時辰才釣上來這麼一條,還不如去魚市買了方便呢。”
“那不一樣。”六娘子搖頭道,“自己釣的特別有成就感。”說著她大手一揮,讓丫鬟們收拾魚竿木桶,然後指了指那白條對英娘道,“晚上我們加菜,頭尾燒個豆腐湯,魚身蔥油紅燒。”
“好啊。”英娘笑著附和,兩人便是一掃方才有些微愁的氣氛,有說有笑的一起去了暖香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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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沈聿白這些日子確是閑賦在家的,但本該是個閑散貴人的他卻忙的早出晚歸的,若是六娘子不提前約,恐怕當天要想見一見沈聿白還會撲個空。
不過就算再忙,每日晚膳前沈聿白必定都回府了,加上六娘子和沈慧英,三人也能高高興興的吃一頓晚飯。
宅子太大人太少,整個侯府就顯得空空蕩蕩的,眼下正值初冬,入了夜,空空的宅子還會生出些蕭瑟鬼魅的味道來。
是以六娘子就格外的重視每天的晚膳,三人同食,四菜一湯加一個點心,連著整整七天菜都沒有重過樣,這不免讓沈聿白暗暗頷首,更覺六娘子心細有加,是理家的一把好手。
這天晚上,用了晚膳後,沈聿白留了沈慧英在暖香塢的小書房說話,六娘子便先回了裡屋。
一盞茶的功夫後沈聿白回了屋,見六娘子頭發濕漉漉的從淨房出來,他不免皺眉道,“見過愛幹淨的,沒見過你這麼愛幹淨的,入了冬還成天洗頭,當心著涼。”
“侯爺不會捨不得家裡這些水吧?”平日私底下,六娘子都不太會和沈聿白一板一眼的說話,因為她發現面對沈聿白,如果自己一板一眼,他會更一板一眼的。六娘子覺得自己嫁的是一個男人一個丈夫,而不是一個領導一個上司。
果不然,沈聿白笑出了聲,“就你這點頭發能用多少水,不過是怕你折騰反而著涼罷了。”
“多謝侯爺關心。”六娘子微微的垂了頭,然後讓竹韻烘了烘頭發以後便打發丫鬟們退下了。
魚安出屋子的時候特意將暖著茶壺的木桶放在了床邊顯眼的地方,然後對六娘子輕輕的說道,“夫人,今兒泡的是菊花茉莉,竹韻說屋子裡太幹燥了,讓您喝點菊花清清火。”
六娘子點點頭,魚安便福身退了出去。
待丫鬟們魚貫而出後,沈聿白才開口道,“今日收到母親從驛站寄出的信,他們可能月底就能到了,不過物件箱籠應該比人走的快,因為中間走了水運,只怕過兩日就該到碼頭了。”
六娘子一邊梳頭一邊問道,“很多東西嗎?”
“少說也有二十幾個大樟木箱子吧。”沈聿白在心裡粗粗算了一下,“來了三房人,只四叔留在了涼都,其實也沒什麼特別值錢的,當年涼都太苦了,母親變賣了很多東西,如今手頭這些,也是各屋的壓箱寶了,所以應該也不會太多。”
“那也要好好歸整一下的。”六娘子將半幹的頭發編成了麻花辮,隨意的搭在左肩上,然後踱步坐上了炕。
沈聿白定睛朝她看去,只見她黛眉含笑,顧盼流轉,烏黑的發髻宛如一條緞絨絲帶一般繞在她消瘦的肩頭,一襲淡粉長衫鬆鬆垮垮的,隱約襯出了胸前微微的隆起。這身居家隨意的打扮,哪裡有半點為人妻的模樣,分明就是朵含苞待放的嬌豔花,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沈聿白起了心思,伸手一拉,六娘子便是一聲驚呼,眨眼的功夫就坐在了沈聿白的懷中。
“侯爺!”她的發髻上散著淡淡的梨花香,隔著棉料中衣貼著沈聿白胸膛的臉微微的發著燙。
但沈聿白卻是不為所動,只附在她耳畔道,“等箱籠到了碼頭自有人會來侯府傳報,這事兒我交代了陳伯和觀言,你不用操心。等物件抬回了府,是誰家的就擱在誰家落腳的園子裡,回頭讓他們自己來打理。”
“那是自然。”六娘子笑著,剛想順勢從沈聿白的懷中坐起來,卻不曾想他摟住她腰間的手力道竟加重了幾分。
六娘子皺著眉抬頭看去,只見沈聿白正嘴角微揚輕笑著,如冰雪消融,露出青山疊翠的靈秀俊姿,看的六娘子微微一怔。
這個男人,其實笑起來很好看,少了平日的冷峻和威嚴,多了一份灑脫和溫睿。
錯愕間,六娘子只聽沈聿白又道,“其實還有一件事兒,我想拉了你外祖父一起,你要不要聽一聽?”
六娘子聞言,心中一緊,連連掙脫了他的懷抱,謹慎的問道,“什麼事兒?”
沈聿白道,“不要緊張,不過是皇上近日準備要疏浚運河,我接了浙蘇、江寧和徐州的那一段路,我想問問趙老太爺有沒有興趣入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