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小皇帝或者說一下子尊貴萬分越級成了皇太後的榮太妃所設想的法子是用封習去牽制住申王,最後再將他們兩個一網打盡。可是榮太妃忘了一件事兒,那便是封習有封習的私心,申王有申王的手段,縱使狹路相逢勇者勝,可剩下無論是誰,都不會這麼輕易的任人拿捏的。
所以,當時的九爺很聰明的站了出來。或者正如六娘子所猜想的那樣,九王爺一直在等一個最好的時機,於他而言,早已經等了十幾二十年之久,這漫長的歲月中,他早已把整個大周的繁盛藍圖給描繪潤色了一遍又一遍,所以他不在乎多等這十幾二十天。
亦或者說,睿智如他,看中的並不單單是一把龍椅一件龍袍和一塊大方印,他志在宏圖,多年的蟄伏,滿心的抱負,又豈是這幾件俗物能隨意抵消的……不過這些都是帝王心、帝王事,也都是後話了!
申王政變前後歷時十九天,大周國也在這十九天中迎來了全新的希望。
明承帝登基,普赦天下,百業待興,百官待考。十月底,聖旨下令,加開恩科。十二月,聖旨有諭,輕徭薄賦。明承元年一月,帝下令停止圈地,放寬墾荒地的免稅年限。二月,帝徹考三品以上官員,下令嚴懲貪官汙吏,皇族世家子孫犯法與庶民同罪。四月,帝親自巡視黃河河道,督察河工,並下令整修平遠河河道……
不過這些都是於公的,明承帝治國有方,贏的百姓一片贊譽,而於私,明承帝賞罰分明,這其中受益最大的有三人:沈聿白、封長淵和顧望之。
不得不說,沉寂了將近二十多年的沈家因為明承帝的上臺而再此被眾人推到了權臣浪潮的尖兒上。明承元年三月,沈聿白被帝欽封為煜寧侯,成了大周國開國百餘年來第三個外臣拜侯之人。且這是恩封的爵位,是以可以子承父位,雖輩輩有降,但若是子孫大器有成,便一樣可以為帝重用光宗耀祖的。
同月,帝又賜煜寧侯良田千畝,廣宅一座,外加那些綾羅綢緞、珠寶玉器自也是數不勝數的。朝臣碎言頗多,文官堪堪上奏,唯恐沈家變成第二個封家,可明承帝出言一句:眾愛卿只看到煜寧侯風光無限受賞無邊,卻沒有看到煜寧侯為國沖鋒陷陣捨命殺敵。一句話,看似漫不經心,卻將滿朝文武的閑言碎語壓下了一半。
四月,明承帝傳召封長淵和顧望之,君臣三人歡悅而談。翌日,封長淵被封為通政使司通政使,官拜正三品,協習聞堂師講,顧望之被封為督察院右僉督禦史,官拜正四品,賜府宅一座。帝君此言一出,朝臣又是滿堂嘩然,原因無他,只因封長淵和顧望之都還太年輕,如此聖恩,難免會引人妒忌。
不過眾臣嘩然歸嘩然,可是明面上卻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指著皇上的鼻子說皇上偏心的。
為何?
先說長淵。近兩年宣城有雲——城有雙子,文長淵、武蕭奕,少年有才,名動大周。不過撇去這些虛名,就單說他是兩朝權臣封習的嫡孫,便不容讓旁人小覷了去。眼下封閣老雖半退在野,但封家歷代為官,在宮中關系盤根交錯,有些人有些事兒並不是封閣老說撂下就能撂下的。這個道理封家知道,明承帝更是心裡門兒清。如今孫承祖業,也算情理之中。
再說顧望之。三歲習字五歲作詩,七歲已是博古通今學富五車。顧家因帝而落因帝而起,和封家之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沒有人能揣測出聖意究竟是惜才,還是為了讓對封家有怨有恨的顧家牽制住封習盤亙在朝中的舊勢才重用顧望之的。但不管怎麼說,顧望之的才能有目共睹,放眼滿朝文官中,和他年歲相仿的若是和他比肚子裡的墨水,還真沒有幾個是有勝算的。
再說帝心偏寵,這事兒本就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除了沈、顧、封三家之外,旁人不得帝心,除了眼紅也只能默默埋頭勤政的份。
但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對於沈家,明承帝還真的是萬分上心的,不僅高官爵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封了出去,珠寶良田大把大把的賞賜出去,連婚都直接由帝君親賜了!
結果就在街頭巷尾談論沈、顧、封三家風光無限的時候,略有些名不見經傳的陸家也被民言推倒了風口浪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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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說,聽說那個煜寧侯長的特別醜,而且打仗的時候還會長出三頭六臂!”冬日暖陽斜照,六娘子正在給七娘子打絡子,七娘子在一旁描花樣子,忽然擱了筆就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她說這話的時候六娘子剛好順手端了茶碗在喝水,結果一嗆,整口水就全噴到了七娘子筆下的漿紙上。
“你……”七娘子“嘩啦”一下站了起來,鬧了脾氣道,“你賠我花樣子。”
“誰讓你說話沒個準數,偏挑了我喝水的時候。”六娘子白了她一眼道,“還三頭六臂呢,怎麼不傳他能上天遁地啊,一點靠譜的都沒有。”
“外頭就是這麼說的嘛。”七娘子跺了跺腳,分明聽出了六娘子口氣裡揶揄的成分。
“哪兒有這麼誇張,不就是多打了幾場仗,多贏了幾次,多沖鋒陷陣了幾回罷了。且他左右還有大周國的第一少年武將蕭奕護著呢,為何不傳蕭奕?我聽聞他才是英姿凜凜威震四方的呢。”
“你……真的不怕?”七娘子見狀,忽然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六娘子一愣,“這有什麼好怕的?活生生的人,怎麼會有三頭六臂。”
七娘子古怪的看了看她道,“三頭六臂當然是假的,可外頭真有傳那煜寧侯殺人無數,連鬼魅都不近身的,又說他脾氣火爆,長的兇神惡煞的……”
沈聿白長得不好看這點六娘子倒是有些願意認同的。想一個帶兵打仗的將領,若是遇著戰事,便是天天在外頭風餐露宿的,自然不能同那些文質彬彬的風雅墨客相提並論。所以關於沈聿白長相的問題,六娘子是真的有想過必須要直接忽略不計的。
“那怎麼辦?偏生我和他是皇帝親口指了婚的,若想不嫁,除非我死了。”六娘子挑了挑眉,語氣中有些無奈,可更多的還是平淡。
陸家和沈家的這樁婚事,從最開始無人所知的口頭婚約變成了眼下整個宣城都津津樂道的聖上賜婚,六娘子不知道這當中到底是沈聿白的“功勞”大還是趙老太爺的“面子”大。
但其實六娘子現在是有在害怕的,可是卻不是害怕沈聿白長得到底好看不好看,亦或者他的脾氣到底是溫潤還是暴躁,六娘子怕的是,沈家這突如其來潑了天的富貴,自己要用什麼姿態去接。
是誠惶誠恐呢還是幹脆視而不見,是無欲則剛呢還是幹脆欣然接受。
六娘子有六娘子的糾結,婚期在即,她忽然發現自己真的要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還是需要克服很多心理上的障礙的。
她骨子裡是個擁有現代思想的女人,盲婚啞嫁,要的是定力還有意志力,對於所謂的夫君,她不苛求,要的不過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對於未來的生活,六娘子卻是有要求的。
日子怎麼過,內宅怎麼安排,只要是輪到她當家,六娘子覺得,自己定不會隨隨便便任人擺布的。
想到這裡,她不禁看了一眼對面的七娘子,不免在心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原來離出嫁越近,才能越發感受得到做姑娘時的那種幸福和無憂無慮。
第一卷 拈花一笑,無猜脈脈心有意 第七十五章 豆蔻香嫡女花嫁上)
六娘子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初六。